慕容月见雪凌霄施法娴熟的模样,似是想起什么,不禁问道:“凌霄兄...我体内的青龙魂,可安在?”
雪凌霄手中仍施着追踪术,冷寂面色不改分毫,启唇道:“碎了。”
不会吧?这么轻描淡写?
慕容月皱眉,又试探问:“可还有转圜之机?”
“并无。”
半空的风将雪凌霄的墨发吹起,慕容月看着这亦正亦邪的人,忆起他为了那青龙星受了如此多苦难,如今看他面不改色,丝毫不为此事烦忧,也不知是看得开还是太能藏心。
凡人千百载,神仙只须臾...
二人在上看着连东蓦的一举一动,这白衣少年极好看,饰着白玉缨与白麟腕正在后院活动筋骨。
听闻这连东蓦与那东陵王宇文月祁关系匪浅。宇文月祁虽是封藩王族,所辖之地甚小,看似闲散,但连慕容妙那样的女子都效忠于他,定是个卧虎藏龙之人。
将军府进来一下人通报道:“小将军,门外有两人求见,说是…说是咱们云光城的太守。”
连东蓦止住正要投壶的手,思虑片刻,道:“让他们进来。”
言罢,箭便投进了壶中。
连东蓦走到前堂,看着这二人,露出狡黠一笑道:“果真是二位。”
雪凌霄那绝世模样与灵动的红眸只可描摹而无法效仿,而慕容月那双忽明忽暗的昙华眼眸,知者一看便知。
慕容月也客气笑道:“三月前我被歹人暗伤,今日伤愈初归,特来拜访连小将军。”
连东蓦虽尚未封衔,但在此已是唯他独尊,慕容月便顺意示好。将军府并未有人来奉茶,想来这已说明了他二人是不速之客,不明是敌是友。
连东蓦与连迟玉虽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一位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慕容月先声道:“试问连小将军,当今天下如何?”
“自是多方割据。”
又问:“屠尤如何?”
“听闻,繁若琉璃。”
“那北荒如何?万民如何?”
连东蓦微微将细浓的眉皱起,道:“怨声载道,水深火热。”
慕容月又崭露出一番笑意,继续说道:“听闻将军与你兄长的旧部们僵持不下,已有多时。”
连东蓦这才请他二人座下,自己也坐在堂上翘起了腿。
连东蓦回道:“大人有良策?”
“我知小将军昔年只身救东陵王于虎群,忠肝义胆。不过,小将军耳聪目明,自然是择木而栖的。这天下虽姓宇文,但你侍为真主的怕是东陵那位吧?”
慕容月话中暗含许多玄机,北境情势混乱,宁洙虽未叛国,却不受连东蓦管制,屠尤也迟迟不肯下旨封将。
连东蓦仍是一副狡黠模样,直言道:“慕容大人慎言。你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这番话似是在暴露你自己的用心不纯啊。”
连东蓦将手中把玩的琉璃球狠置在桌上,起身背过身去,冷道:“日后大人若无他事,莫要再来了。今日你的话,连某只当没听过。”
雪凌霄与慕容月走出了将军府,想必这小将军日后是要给他吃闭门羹了。
二人跨出府门,身后便传来锁门的一声重响。
雪凌霄冷哼一声,笑道:“这白虎精,倒是人模人样。”
慕容月一惊:“什么?你说他是...?”
雪凌霄斜视了慕容月一眼道:“所以与虎谋皮,非智者所为。若只是一个小孩哪有什么能力去虎群中救人。”
慕容月自是信雪凌霄所言,只是不解道:“那这连东蓦是将军府二房庶子一事莫非也是假的?凌霄兄你应该早些说与我的,这样便能拿捏住他。”
雪凌霄则磨了磨手指道:“早告诉你,就没那么有趣了。人与妖自然是不可能生出这么正常的孩子,方才那虎精将我二人请出,也是怕我识破他。”
雪凌霄乃仙人谪世,一般妖邪见了他自是避之不及,自也可分辨出他大概是何人。而连东蓦却并不知雪凌霄早知他是何物,心下无底才将他二人速速请离了将军府。
今日一探,倒是觉得他日能使连东蓦倒戈绝非易事,也非难事,只差契机。
反观远在东陵的宇文月祁,年三十,挥霍无度,却能豢养慕容妙这般的杀手,怕也是留有不少后手。这梁邯的王位最后不论是何人得到,都会横生出猜忌之心,表面无功无名反而能掩人耳目。
二人打听了不少这连小将军之事,夜里还掌着烛台翻阅着云光城志。
雪凌霄在一旁见他用功的模样,两指一拈不知从何而起的白光,竟将客栈笼罩的通明。
慕容月方知连东蓦在十八岁时才到了北境,此前一直与生母在他处,他处是何,未有详尽。
这常年未归连家将军府大门的连东蓦,其中牵扯,自是和宇文月祁关系匪浅。
想必这北境早在慕容月来之前,便已注入了东陵王的势力操纵。
如今打道回来,慕容月低调行事,还在斟酌是继续潜在这云光官场中,还是接着人间蒸发。一切还是先问过慕容叹为好。
他与雪凌霄并未宿在一处,自己走出了房门,轻扣雪凌霄房门,雪凌霄竟未藏身于幻境,里面传声道:“何事?”
“是我。”
房门自己打了开来,慕容月看着对面那人,月色下红眸明媚,肌色如霜,又止住了欲进门的脚步,道:“我就是来看看,凌霄兄早些休息。”
慕容月正欲转身,雪凌霄又打趣道:“我没老没痴的,还用你担心?我方才算过,今夜安全。”
慕容月道:“事后诸葛,那日你倒是不算。”
说到此,气氛竟有些凝结...毕竟那日,青龙魂碎的彻底…
他正欲掩上雪凌霄的房门,心中那盘旋已久的疑问还是问了出来:“凌霄兄,你到底…为何愿因这个青龙星到此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