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放下杯子，默默观察陈助理的动作。　　　　待到他细细看完把手机推过来，顾卿接过手机塞进兜里，并未说什么，而是等着他说话，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　　　　陈助理西装革履，三十上下，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　　　　此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说道，“顾小姐，花瓶对是对，但是瑕疵太厉害了。”　　　　“那陈助理的意思是？”顾卿抬起头，目光清明。　　　　“……这样吧，这个数您看可以吗？”略微犹豫后，他冲顾卿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二百万？是不亏，可这价钱……　　　　“怎么不是叶老来谈？你做得了主？”顾卿反问。　　　　这档子事一直是叶老直接和她沟通的，怎么今天只有陈助理一人来。　　　　听到这，陈助理放松了一些，靠在椅背上，“这个顾小姐大可放心，叶老已经把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办了。”　　　　言外之意，他说了就算。　　　　“哦？”顾卿一挑眉，又看了他一眼，此时咖啡刚好端上来，她轻抿一口，不疾不徐放下了杯子。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言，这对花瓶是品相不那么好，可难得的是，它从造型到花色年份全与叶老要的一模一样，短时间内全符合的东西可不好找，换言之，这东西的价值还有一部分在找它的人花的功夫上。”　　　　面前的咖啡发出袅袅香气，顾卿的声音衬着店里的轻音乐，似梦如幻，“我记得，这事大概一年前叶老就和我聊过吧。”　　　　一年前随口一聊的事，若不是那天看到高大叔手里的瓶子，她真的都快忘了这档子事，再说，两百万买她一年的时间，也太廉价了。　　　　陈助理轻笑，守着底线，“可按照市价来说，这花瓶两百万都是高价了，顾小姐再出手给别人的话，怕是不容易有这么高的价吧？”　　　　听闻这话，顾卿倒是十分不在意，“可也不一定非要卖不可，那对花瓶我也挺喜欢，先留在我店里装点装点门面也不错，再等有缘人，不急。”　　　　“谢谢陈助理今天的咖啡，很不错。”顾卿瞥一眼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缓缓道谢。　　　　你情我愿的事，价钱方面就先谈不拢了，似乎没有继续的必要。　　　　一听这话，陈助理平静的面孔上多少带了点不同的情绪，他是知道这位顾小姐做事十分随性，也不敢真闹僵了关系，毕竟叶老爷子等不了很长时间了。　　　　他咬咬牙，“那不知道多少钱顾小姐能割爱？”　　　　谈交易最忌讳自己先报价。　　　　外面阵阵雨声迎合着咖啡厅的轻音乐，让人不自觉放松了心情。　　　　“既然叶老把这事交给你去办，那肯定会给你一个价钱方面的限度吧。”顾卿直戳重点，并不拐弯抹角。　　　　陈助理盯着顾卿，顾卿也不怵，端着杯子缓缓看向对面，接受他的打量。　　　　最后陈助理叹了口气，脸上却是笑了，“行，那我也不瞒着掖着了，最多三百万，您看行的话，咱们就做了这桩生意。”　　　　顾卿略微思索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一百二十万收的，转手三百万，高出近三倍的价钱，很可以了。　　　　陈助理又补充，“不过，毕竟还没见真东西，等明天我找人再鉴定一下确定东西是雍正官窑的，那时再取走花瓶同时把钱给您汇过去。”　　　　顾卿同意，这样也好，后面不会出现些掰扯不请的事儿。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谈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两人都有些放松，隔窗望着外面的雨幕，顾卿轻声问，“叶老为什么这么执着收对这样的灯笼瓶？”　　　　瓷器虽然说是在古董一行十分火的物件，可比这对花瓶好的东西也多了去了，怎么就执着于这种的呢？　　　　陈助理一向不爱打听上司家的这些事，了解也不多，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只是听说，似乎叶老爷子之前做了个梦之类的，叶老百年之后，需要一对这样的灯笼瓶埋进祖坟里，可护佑后代家宅平安。”　　　　顾卿愕然，这是什么奇怪的梦？不过也不难理解，做生意的人和老人多信这些。　　　　叶老百年之后，如今叶家明显是高价也要收了这对灯笼瓶，叶老爷子也并未出现，那看来他的身体……　　　　顾卿叹一口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杯咖啡喝完，陈助理的电话十分适时响起来，挂了电话后，他冲顾卿不好意思一笑，“本来想顾小姐回去的，可临时工作上有点事。”　　　　顾卿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就一段路而已，再说，她本来就不习惯坐别人的车。　　　　陈助理走后，顾卿又坐了会儿，等着雨稍微小了一些，她提起包往门口走，经过楼梯时，十分眼尖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件休闲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好好的衣服被他穿出了一股子痞里痞气，不过出众的长相，站在复古的木质楼梯上的的动作，倒是自成风景。　　　　顾卿本想快步出门，可楼梯上的人已经看到了她，十分热情的打招呼。　　　　“顾小姐。”　　　　顾卿只好停下了脚步，回头寒暄一句，“沈先生，这么巧。”　　　　沈璟从楼梯上下来，几步走到顾卿身边，眼光含笑，“不巧，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他在这里开了家咖啡店？直觉顾卿觉得奇怪，沈家离这里很远，再说，沈家的产业沈氏离这里也不近，他脑子有毛病还是败家，跑这里来拓展事业？　　　　见沈璟似乎在等她说话，顾卿微微一笑，搜肠刮肚，“地段不错，装修的也很好，祝沈先生生意兴隆。”　　　　沈璟笑，“那以后还要拜托顾小姐多来照顾生意。”　　　　顾卿不置可否，点点头应付完打算离开。　　　　推开门时，沈璟从里面跟了出来，望她一眼，道，“雨天路滑，顾小姐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我送送你。”　　　　顾卿看他两手空空，身子却已经自觉挤到了她那把不大的伞下。　　　　他就是这么送人的？　　　　细雨绵绵，空气十分湿润，伞倒是成了摆设，可这人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璟已经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伞，待看到她手腕上的手串时，语气十分惊喜，目光赞赏，“我就说这东西衬你，很好看。”　　　　“谢谢。”顾卿随手拉了拉衣服，盖住了手腕。　　　　古韵十足的街道，撑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别有一番滋味，顾卿突然有些后悔这伞不是油纸伞了。　　　　俩人静默一路，终于到了古董店前。　　　　顾卿接过伞，走到门前，十分客气，“谢谢沈先生。”　　　　细雨迷蒙中，她似乎听到沈璟轻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似乎永远含笑，看不出别的情绪，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　　　　“不客气。”　　　　看到顾卿进了里面，望一眼这家古董店，他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