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太与李氏离开后,景家便恢复了安静。 顾茕拍拍屁股,拉着林吴氏的手复坐下来,继续喝着她那大补的鸡汤。 景珩面色淡淡的,倒也不在乎,伸手夹了一块鸡蛋饼,放至顾茕碗里,见顾茕抬起头来看他,他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别扭,“你太瘦了。” “你也挺瘦的。”顾茕咧嘴一笑,礼尚往来地给他夹了一个鸡腿,“咱俩都多吃点,一起把肉养起来。” 景珩蚊子似的应一声,低头去扒饭了。 这是又害羞了? 顾茕抿嘴直乐。 王婶子在一面对林家老太和李氏刚才跑过来的举动,气得直骂,但见两个小辈毫不在乎,相处的自得,她心下熨帖,没再说话。 顾茕却注意到,林吴氏一直在看她。 “娘怎么这么看着我?”她停下啃鸡腿的动作,笑着问。 “没,没啥。”林吴氏摇摇头,目光闪躲地低下头,但在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她的怜怜以前是怎样的性格,她清楚。 怜怜素来鲜少开口,沉默得仿若哑巴,除非旁人将她逼急了逼狠了,她也不会说嘴而是直接动手;她本天生力气就大,与人动起手来,吃亏的往往是旁人。 久而久之,村里人都晓得林家妮子是个野蛮的下手重的,便不敢再和她瞎闹。 然,方才的顾茕,跟景珩配合默契,一人一句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准备充足而来的林家老太和李氏,且顾茕一直笑盈盈的,看不见生气的模样,便已怼了林家的人。 那样子不是她记忆中的怜怜。 她昨日忙着能救下怜怜,之后又忙着找个重新安身立命的地方,未曾仔细想,如今这般一想,当真是什么都不对了。 但看顾茕的模样,那五官没有一点变化,若说唯一的变化,便是那一双本就好看的眸子,更加明亮清澈了,看着就是个活泼的。 莫非进了一趟棺材,她的怜怜开了窍么? 林吴氏心惊胆战想不通,顾茕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却没再说话,她的性子和原身的性子,完全不同,即便伪装得了一时也伪装不了一世,林吴氏早晚会发现的,倒不如让她现在便有个心理准备。 至于林吴氏是怎么想的,顾茕不知道,但她明白,无论林吴氏怎么猜,也猜不到原身的身体里换了个芯。 饭后,顾茕想着得做点什么家务不能白吃白喝,便要去刷碗,景珩却立时拦住她,让她去休息,从而接过她的活计。 林吴氏是个勤快点,早饭是景珩做的,这碗筷哪还能让景珩收拾,便道:“还是我来吧。”她抬起那一盆子碗筷,就去了井边。 顾茕想去帮忙,却被景珩盯着进屋休息。 她清闲的跟景珩坐在屋里,嫌得无聊,便问:“你啥时候去府城参加院试?” “院试在二月之后,算算日子,下个月这时候我便该出发了。”府城距离大河村所在的清丰县还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没有火车动车之流,最快便是坐马车。 景珩盘算着,路上得花费十天的功夫,到那之后要修整一段时日,更要去各个有名的夫子、大人家拜会,一个月后必得出发了。 原本景珩早该参加过院试的,但四年前父母过世,他守孝三年不得入仕,便耽搁了几年;今年春方才下场连夺两试,在家修整几日,却又遭受意外,若非顾茕,只怕这次他是又参加不上了。 “那你平时在什么地方读书?”顾茕随口问。 景珩:“镇上清平学馆。” 他们所在的镇子叫清平镇,学院便叫了这个名。 但说起这个学馆时,顾茕注意到景珩的面色闪过一瞬间的异色。 “这个清平学馆有问题?”她问。 景珩握着手掌,语气冷淡:“学馆在方员外家隔壁。” 方员外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宅子的位置也是最好的;学馆是要招生纳人的,自得选个好地方,这选来选去便选到方员外家隔壁一个二进的宅子。 这样一来…… 顾茕眨眨眼,就是说景珩每天上下学院,都得看着方员外家的人,出出进进?那是挺难受的了。 她托腮,眼珠子转了转,“景珩,你想不想弄清楚,你爹娘的死跟方员外有没有关系?” 景珩眉峰微微一簇,抬头看她,“当然想。”语罢,他好看的眼里透着一丝茫然和痛色,亲人之死到底不是轻描淡写可以过去的。 景珩早慧,但他年纪尚小,终究不能不在意这件事,父母的死就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心上,拔除纵然流血疼痛,但任由它在那,总有一天会折磨死他的。 顾茕懂这一点,看在景珩善心的份上,她愿意帮一把,当是还他收留之情。 “我有法子,你想不想试一试?” 景珩双眼亮起来,“你有法子?”但下一刻,他又蹙起眉,“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顾茕不解,她明明看见了景珩面上的欣喜和渴望。 “方员外家在清平镇很不一般,我怕会伤了你。”景珩抿唇,低下头道。顾茕于他有救命之恩,却跟他的仇怨没半点关系,他不想无端牵连顾茕下水。 “你怕连累我?”顾茕懂了他的想法,心中暖洋洋的,但见景珩闻言低头不语,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额发,笑眯眯地道:“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法子悄无声息的查清楚这件事。” 景珩抬头望她,双眼如星河:“真的吗,不会连累你?” “当然。” 顾茕是失去了过往修炼的道行,但她神魂还在,一些凡夫俗子或是普通的玄士,并伤不了她。 “明天你要去学院吧?正好我跟你一块去,买些化煞的东西,顺便把这件事办了。”顾茕说的轻松,好似只是去镇上玩。 景珩见她说得轻松,好似很有把握,心放回去了一半。 他看了看顾茕身上那宽大的嫁衣,“也给你自己和婶子买些布做两套衣裳。” 顾茕这才想起来,自己和林吴氏到了景家,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连件换洗的衣裳都没带,且她身上这件还滚过了棺材。 虽她不忌讳,但到底觉着有些脏,且又不能不换衣服。 如此,她点点头:“嗯,是得买。那买衣服的钱,也算是我问你借的。” “对了,这整天在院子里露天做饭也不是个办法。”顾茕顿了一下,指着院子里的灶台,说:“等从镇上回来,你找人把院子周围多余的树砍掉,我重新给你搭一个灶房,算是住你这两天的房租,以后的房租我慢慢挣给你。” “谁跟你要租子了。”景珩立时道,心中有些不喜顾茕跟他分得这样清。 顾茕笑:“你是没要,但我也不能在你这白吃白喝。” “你,你是我们景家人,不算白吃白喝。”景珩认真地说,完了自己先脸红起来。 惹得顾茕哈哈大笑:“小哥哥你这么容易害羞,哪容易讨媳妇啊。” “谁说的……你便是。” 景珩红着脸,咕哝着六个字,转身快步出了房间,他感觉得出来,顾茕没打算嫁给他,甚至没把他当成一个大人。 可她已经是他媳妇了呀,族谱上都记着呢。 顾茕被他那最后一句,弄得有些懵,这美男小哥哥不会真打算娶她吧?虽然景珩长得美,又会做饭,但……做丈夫似乎也不错? 啪! 顾茕思及此,骤然给了自己一巴掌,你丫想什么呢,你是要修仙证道的,人家还是个小孩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