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前两天让小乔从库里取了狐皮要给你拼一床毯子,虽比不上你从前用的银虎国狼皮好,但也比这些没用的棉花垫子强。”静妃叹了口气,回身拿出一包药丸,初顺敏立刻翻起了白眼。
“不许闹,这东西你和水煎服了,初云霄现在处处针对我,内务府的老阉人一丁点儿东西都不肯给我了。”静妃气鼓鼓地说:“你要是不喝这个,我就让小乔顿顿给你送姜糖鸡蛋汤。”
“好宝贝儿别气嘛,”初顺敏赖皮般粘了过来,“我喝还不成,诶,你过来。”初顺敏朝静妃勾了勾手指,一脸神秘。
“你又要搞什么鬼主意,想吃什么跟小乔说便是了。”静妃撇撇嘴,十分嫌弃,上一回初顺敏故作神秘地招呼她还不是因为这馋鬼盯上了那暹罗的烤香猪,暹罗香猪是专供正宫二位的佳品,哪怕是妃位上的人,也只能在宫廷宴席上分得薄薄几片,初顺敏做了多年的大将军、皇后,也算是吃遍了山珍海味,唯独对这香猪念念不忘,死缠烂打非要吃到一整条猪腿才肯罢休,多亏小乔身手矫捷脑子机灵,连骗带抢从御厨房拎了整条的猪腿才好。
“瞧你说的,我可有正事了这回。”初顺敏正色道:“越子舒托人给我带了消息。”
“越子舒?”静妃一愣:“难道是望山道观的越道长?”
“除了他还有哪个越子舒了,”初顺敏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就是我当年从银虎驮回来的那个大仙儿,现在在北山望山道观里头当道长。”
“啊??”静妃稍微迟疑了一下,在她印象中,越子舒向来不苟言笑、也从不轻易与人交往,她倒是听初顺敏提过几次她在银虎救的大仙儿,那可是个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人她一时难以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大仙儿给我递了消息,”初顺敏没理会发愣的静妃,起身出去关上了门,又谨慎地合上窗子,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抻出一张半透明的纸条:“这上的文字你也该认得,我就不念了,以防隔墙有耳。”见她神情严肃,静妃内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难道是西邑的暗语?”读罢字条,静妃嘴唇微颤,显然是强压着内心的惊愕。
“你既看得懂,就该知道这内容意味着什么。”初顺敏拿过字条埋进炭火盆里,又添了几块新炭,字条一遇了炭火的热气便软软地成了一团灰。
“初云霄当真能为了区区后位造下如此伤天害理灭国弃家的大孽?!”静妃打了个寒噤,满面的惊讶和恐惧:“会不会是我理解错了?”
“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初顺敏半张脸藏在油灯的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听得声音逐渐清冷干脆了起来:“别说是灭国弃家,让她亲手杀人她也都丝毫不会手软了只要许她荣华富贵,只要许她后半生的繁华,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在沉思,仿佛她初顺敏此时不是这几乎是阶下囚的废后,而是当年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挥兵杀敌的虎符大将军,满眼杀气似是要涌出来将她团团围住,瘦削的侧脸在油灯下竟显出几分阴险和毒辣。静妃突然不安了起来。
“快四更了,你也回去歇息吧,”过了半晌,初顺敏探身挑亮了烛火,屋子里稍微明亮了些,她用炭夹子捡了几块还红着的炭给静妃的小手炉换上。
“你不用给我加的,”静妃望着这阴冷的兀自,听着外边依旧不消停的风声,突然有了哭腔:“你不用的,我好歹拿着宫里的份例,哪里就用着这一会儿的几块炭了。”
“我怕你冻坏了,”初顺敏替她披上斗篷,又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儿怎么样了,这孩子也有一岁多了,我这做娘的也没见着几面。”
“安儿,安儿一切都好,都很好的,虽然是同乳娘的孩子住在一起但没受丝毫的委屈。”静妃红了眼圈,扶着初顺敏的胳膊:“你莫担心,安儿的事情一切由我照料,等明年开春了,不、或许年末了就能见着。”
“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初顺敏似有若无地苦笑道。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丧气话!”静妃一下子脱出身来,声音直颤:“关于那信的事情你务必要华道长细细地查清楚,不可以自己胡乱猜测,万一是那暗语有所更改、万一信息是错”
“好啦,怎么就这么认真起来了。”初顺敏笑道,嗓音略略沙哑了些:“你快回去,我想吃烤年糕,要浸在红豆汤里的那种,年糕的皮要烤脆些红豆一定要熬出沙。”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啊就知道吃”
“快回去快回去,明天做好了让小乔偷偷地给我送来”
“圣上,梦寒宫娘娘求见。”冬日天晚,帝京卯时才刚刚天明,初顺敏早早地跪在了宁华殿后殿前,殷祉明刚刚醒来,身边的苏顺仪依旧睡得香甜,他微微皱眉,披上虎皮狼绒大氅便起身出了寝殿。
“要你在梦寒宫静思己过,又跑出来做什么。”殷祉明不悦道,初顺敏只着一件素色衣袍,长发披散,一副脱簪待罪之相。
“臣妾有罪,”初顺敏也不抬头,幽幽地张了口,废后至今,殷祉明还是头一次听她如此自称,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臣妾愿,交帅印,请虎骑军效力圣上,出战西邑。”她缓缓说道:“求圣上降罪,臣妾愿自废为庶人,行步兵之力,随军南征。”
“你可知何罪。”殷祉明没料到她竟是自请降罪。
“罪臣惟愿为国效力。”初顺敏并不接话,只是将身体压得不能更低,伏在了他面前,殷祉明见她依旧不愿认错便冷笑道:“朕准了,明日朕派人汇合虎骑军各部,你即刻就准备去步兵营。”
“谢圣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