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和龚正吃惊地看见,天空中一块巨大的云团急速地欺近太阳。云团乌黑,状如狗形,它快速逼近太阳仿佛要吞日入腹。太阳似乎受到惊吓般的一晃一跃,暴放金光,一下子把那厚重的狗状云团穿透个一个大窟窿。大窟窿里顿时倾泻下来万道金光,可巧巧地笼罩住神犬峰头。这时候,神犬峰头竟然呈现出一条大狗形状,金光闪闪耀眼。可怕的是它面目狰狞,呲牙咧嘴昂首向日。与之呼应,天空中的金光里,一条血红鼻头的披毛黄狗从云窟窿里跌落,呲着巨大獠牙、四爪蹬空从天而降,对着神犬峰俯冲下来。 此等怪异的事情使郑义、龚正惊愕相视,同时心道:“难道传言成真,哮天犬真的下凡了?”两人还未来得及再有反应,就听“砰、轰”巨响,神犬峰顶暴起一股灰尘,冲天而去。漫空的土石影里,一条长长的黑影一飞冲天,径直迎向从天而降的披毛黄犬。 郑义、龚正急观端详,那长黑影却是一条黄色大蟒,身上累累瘢痕,糙黑如老树皮粘身盖皮。大蟒迎往披毛大狗,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异端妖种眨眼相遇在半空。大蟒血盆大口一张,欲吞咬黄狗。孰料那狗将身一晃,化一道金光钻进蟒腹。瞬间,那大蟒自头至尾,通体金光环射,明耀晃晃,使人眼花缭乱。 “大事不好。”龚正想起传言——得哮天犬附身者,称霸天下,于是急的大叫:“神犬附就妖邪,必然祸害天下苍生。” 此时大蟒几乎就在二人头顶正空,听见下面有人喊叫,将尾巴一摆,折头朝下,张着血盆大口向郑义、龚正扑来。郑义认出大蟒,就是在混天山与白头鹰大战的妖物。眼见它来的凶恶异常,于是不加思索,顺手拽过一根枝条,贯注真气便如钢剑,纵身跃起起高跳到半空中,一招横扫千军,迎住大蟒。 郑义一枝化剑,疾如闪电,蟒怪躲闪不及,被枝条横颈划过,即时身首分离,空中爆洒一片血雨。血雨飞洒里,篓斗一样大的蟒头砰咚一声砸在山坡上。接着就是那无头蟒身滞空一瞬,无力的扭曲两下后,也噗啪一声巨响砸落到山坡上,压倒一片草木。 郑义早已落身在下坡,看那蟒怪身首异处砸落在山坡上,刚要上前几步仔细查看,不料那蟒头从地上暴弹而起,直向郑义扑过来。郑义闪电似得一掌拍出,正中蟒怪的头盖骨,立时稀碎如泥,飞溅一片血花。 击碎蟒头,急看蟒身,竟然伏地蠢蠢蠕动。脖腔上一个盆口一样大的血洞,十分吓人。郑义心道:“这怪物死而不僵,诡异可怖,皮肉不能留于人世,当焚而灭迹。” 郑义念头刚起,那妖蟒脖子上的大血窟窿环边忽然长出八个肉瘤,堵住血口。八个肉瘤见风而长,转眼之间变成八个蛇头,个个毒牙白森森的让人心惊胆寒。妖蟒立时高竖前身,八口齐张,粘涎连牙,面对郑义发出沉闷的吼声。 郑义大惊,往后一跳,慌忙间奋力轰出一掌,真气如山洪暴泄,冲向八头妖蟒。那妖蟒如被飓风加身,被冲击的折倒在地上,身躯如滚木一般滚翻几滚。它料难敌郑义神力,发出噢吽一声怪叫,窜地飞起,向东面山崖扑落。一边竟口吐人言:“扶桑日起,血流成河。” 听见怪吐人言,郑义想它一定是将来报复之语,决意要斩草除根。于是手挥枝条衔尾追上,连抽七下,把那妖蟒的尾巴斩的麻缕一般。妖蟒惧怕郑义神勇无敌,逃命要紧,不顾一切地一头扎下悬崖,坠入铅丸落进下面的大河里,成功逃命,归向来路。 郑义崖边止步,望那下边雾气腾腾,不知有多少深浅,不好贸然追击,于是罢手,望而兴叹。 从蟒身妖变八头到郑义战蟒追蟒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间,龚正看得惊心动魄、目瞪口呆,直觉这少年师祖是天神下凡,英勇无畏无敌。直到郑义在崖边立定,他才回过神来,赶上前去,心有余悸地问道:“师祖,何来如此怪异事情?” 郑义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答非所问地说道:“妖孽横生,危害匪浅,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它。走,我们下山追去。” 诸君,不表郑、龚二人如何曲折迂回下山,此处先说几句闲话,交代一下那妖蟒的来龙去脉。这妖物来自东方汪洋大海里的一个荒岛,它在那里修炼千年,却苦不得人形。某日它感知到来自西方神州的一种灵息,有修炼了亿万年的人参精王将要功德圆满,择机飞升成仙。如果掳而食之炼化融于己身,即可成仙得道,其子孙后代都可一脱妖身,进化成人。 既知天下有如此神异之圣物,妖蟒自然难敌诱惑。于是便离开荒岛,一路潜游到神州,寻到七老峰和混天山之间的神秘峡谷,凭着妖邪的奇异感应,知道修炼万年的人参精王将在此飞升上天。由于慑于峡谷的深险,妖蟒便埋伏一侧,等候人参精王飞出峡谷的那一刻,出其不意将其俘虏。 妖蟒妙打算盘,没料到强中还有强中手,妖精群里有妖王,被更远西方来的白头鹰抢先一步,打碎美梦,一番苦斗仅仅勉强咬噬一些人参精王的皮肉。即使这些皮肉,如果它悉心炼化融溶于心血,稍假时日,也足以使其脱离妖身,变化成人。其子孙后代亦将渐备进化为人的基因。 欲壑难填,人妖同理。妖蟒借着混天山的地震,摆脱白头鹰逃入窝南河水,一路向东游到中州定天山,感应到哮天犬与其有缘,得之将风光无两。于是离了河水,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神犬峰顶,择地拔树成坑,深钻地下,静待时机来临,到时石破天惊的一举成功会合哮天犬。 天遂其愿,神州官府计剿江湖群豪,火烧神犬峰,惊退人类,使妖蟒从容渔利,独占先机轻得神犬合于一体。如果就此作罢,得神犬之功也不弱于白头鹰掳人参精王之美。偏不该再垂涎郑义、龚正,横生是非,连遭痛击,险些自毁功果,落得再次狼狈逃窜。 尽管如此,因为妖蟒有神犬附灵在身,所以就有了哮天犬落地还阳的再生之能。只是元首被斩,九命之身只剩八条,还是变化而来的八首八命,失去与神犬之灵完全结合的机会,终不能成仙得道,沦为终身是妖,难逃天劫,后来在东瀛荒岛终遭天火烧身而亡。妖蟒生时念念不忘神州斩首之恨,致使其后代子孙更是积怨迁怒于神州之民。妖蟒死后,遗传的妖种进化成人,都苦苦修炼武功,不少人稍有所成,便头扎白带、腰系白绫西渡神州疯狂寻仇,而且誓言不报祖宗仇,不去带白孝。这些复仇的武士,号称忍者,他们往往一登陆神州,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又被柴统天勾结利用,使神州大地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因应了妖蟒“扶桑日出,血流成河”的报复之言。 闲话说过,书归正传。话说郑义、龚正辗转下山,寻到神犬峰东面山脚下,就见一条大河自山底钻出,水势汪汪,打着漩涡激流向前。二人搜遍地上,不见妖蟒跌落痕迹。于是合议怪物一定是堕水遁命,顺流而下往东去了。事实的确如二人所料,妖蟒顺这大河逃往东洋大海里,这窝南河正是它来去的水道之一。 郑义当时就对龚正说道:“妖孽横生,必然祸乱人间。我们绝对不能放过它,务必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 龚正道:“师祖所见极是。俗话说,世道祸乱,先降妖孽。那妖蟒八头,狰狞异常,不消说兴风作浪,即使稍一露头,被别那有用心的人瞧到,借势造谣生非愚弄善良,制造事端,以达其不可告人之目的。” 郑义道:“言之有理。妖蟒既然顺流东去,我们循河追踪,一定会找到它的踪迹。” 龚正道:“好,我们就沿水追妖。”于是二人顺着窝南河岸一路向东,攀山越岭,艰难行走五六日,不见妖蟒痕迹,只是出了山区,到了广阔平原。河到平原,始见舟船。 二人买舟东下,问那舟子最近几日这大河里可有事情发生,有没有水怪出现。年轻舟子说了一些事情,都与妖蟒无关。 小舟顺流而下,天至申时,进入楚州地界。这时舟子靠岸泊船,对二人说道:“二位客官,此去楚州城还约有二十余里路,小人只能载你们到此,请上岸自便。” 即龚正笑道:“船家,天色还早,劳烦你再送我们一程。船资嘛,好商量。” 舟子微黑的面容显露惶急之色,苦笑摇头,说道:“客官老爷,不满您说,若不是小人年轻力壮,母亲又急需药钱,便这个地方,平常时也不敢近前。” 龚正料事出有因,欲究其情,故意说笑:“小哥说什么笑话,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河道又风平浪静的,有何惧哉?莫非前头有鱼怪水妖不成?” 舟子面露愤愤不平之色,苦苦地说道:“客官老爷,您是有所不知。再往前十里,这河便与天王纳瑞河交汇一起,那里是二官府日盛船行的天下。小的渔舟载人来到这里,若被他们的巡查船瞧见,难脱舟覆人亡的厄运。您可瞧见,这近二十里河道,除了小人的一叶扁舟,可还有其它?” 龚正听了舟子一番话,又观其满面苦情,知道是有恶霸把持河道渔业水运,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对舟子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掏一锭银子与他,心情沉重地说道:“年轻人,难为你送我们到此。这时舟资,多余不计,你只管收好。既然这里不是太平之地,你就尽快返航去吧。” 舟子感动地二目噙泪,深谢,驾小舟匆匆原路而去。二人走上河岸,郑义问道:“日盛船行是怎么一回事?竟使船家避之若虎狼。” 龚正就道:“日盛船行我也是初闻其名,但我料必是凶人河霸无疑,而且勾结官府鱼肉舟民船户。我曾听江湖朋友讲,凡是能把持大江大河航运与渔业的一些人,多数都有日月教的背景。而这些人横行江河湖海火并敌对势力的手段,确实颇似日月教人的肆无忌惮的霸蛮作风,因而印证朋友之言不是空穴来风。” 郑义沉色说道:“哦!日月教,又是日月教!如果日盛船行真与他们有牵连,一旦查实,我绝不与他们客气。” 龚正应和道:“确该如此。我想这楚州乃水陆两兴之地,商贸繁荣自不一般。日月教人逐利似苍蝇逐血,他们的势力一定不会放过这里。我们到那繁华的酒楼、赌场、青楼找一些茬子,不愁他们自曝其形。” 天王纳瑞河里舟船来来往往,郑义、龚正料到这段河里不会有妖蟒藏身,于是一路沿河疾走,黄昏时分进入,进入楚州城里。 楚州城依河而建,亦依河而兴,天王纳瑞河穿城而过,直通大海。这里交通水陆两便,四通八达,是商贸辐辏之地,其城繁华富有自非它处可比。你看,华灯初上,城中已经是灯火如繁星,处处流光溢彩。陆上歌楼酒肆鳞次栉比,河里画舫客船如织,靡靡之音载歌载舞使人留恋却步。 郑义、龚正二人沿河一路走,一路欣赏繁华不可尽言的楚城夜景。行约十里,忽然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巷道里涌出一群人来,吵吵嚷嚷。行走前头的是四个牛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一人满脸横肉,手里生拉硬拽地牵着一个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女子。他们穿过大道,似乎要往停靠在河边的一个画舫里去。女子哭声嘶哑,十分悲情,闻者心碎,黯然心伤。紧随在后的人群激愤不平,乱糟糟的叫嚷。 大汉拖拽女子将到河边时,几个后生疾步上前,挡在前头。其中一个大喊:“巴大爷,你们再宽限两日,渔船的赔偿我们众乡亲替她想办法。” “滚开。”那被唤作巴大爷的凶汉吼道:“想办法?就凭你们几个穷鬼,敲骨榨髓不能熬出半两油来,能想什么办法?期限已过,就必须拿死鬼柯灿的娘子抵债。明话告诉你们,已经有人排好队预定下这俏娘子,今晚务必见人。识趣的赶快滚开。” 几个后生挡路不退,苦苦地一再哀告。惹得巴大爷大光其火,恶狠狠地大骂:“妈了个巴子,都活得不耐烦了不是小的们,给我打。”喊声落下,那另外三个大汉即展拳脚,劈头盖脸把求告的后生一顿乱打。后生们只是抱头护裆,东躲西闪,不敢还手。 郑义、龚正看得怒火万丈,飞身上前。龚正舌绽如雷鸣,大喝一声:“住手。”一声怒吼镇住全场人,一时呆愣。巴大爷率先回过神来,见眼前一个高大的驼背老者,龅牙外露,二目如电的紧盯自己,心头不由一紧,心道:“是个高手,来者不善。”但一想到靠山,底气复壮,强硬说道:“你是何人?胆敢为人强出头。报上名来。” 龚正一扬拳头,冷哼一声说道:“认识这个吗?”言毕闪电出拳,巴大爷躲闪不及,被击中下巴,不由地放手女子,一下倒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叫声惊动打人的大汉,他们立马放弃攻击后生,齐齐扑向龚正。双方尚未接触,嘴里流血如流水的“巴大爷”含糊不清地就叫“撤、撤撤”。三大汉旋即扶起巴大爷,仓惶往河边的画舫上跑。画舫里早有人出来,解开锚绳,待人上得船来,便即开航。 龚正见歹徒仓惶逃命走掉,也就暂罢。待欲问人事情详情,摔倒在地上的女子忽然爬起身来,舍生忘死地要向河里扑,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哭大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