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眨眼三月已过,晚间的天不似午后那般闷热,偶尔吹过一阵凉爽的风让人心旷神怡。
太极殿里。
清莲池里的荷花开的正盛。
趁着还有些时辰才用晚膳,白芍今日又在想办法劝主子出去散散步走走路消食,这样主子晚膳才能用的多。像以往一样,白芍撒娇道:“主子,奴婢想出去走走。”
坐在椅子上的孟妤兮点点头。
“您陪着奴婢一道去可好?”白芍又道。
闻言孟妤兮抬眸看向她但却没有反应。
见状,白芍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柳枝又改口道:“主子是柳枝柳枝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主子若能陪着她出去散散步四处走走溜达溜达,柳枝心情一好,说不定很快就会痊愈了你说是吧柳枝?”白芍看向柳枝。
白芍之所以会突然改口是因为她身子不适这个借口已经用过很多次,次数多了怕主子不信。但柳枝却没有。
“啊?”闻言柳枝反应过来忙跟着应和道:“是,是,奴婢身子有些不适主子陪着奴婢出去走走可好?”
转眼三月过去,主子的情绪却还是一如既往,无波无澜,像是行尸走肉,太医也没有任何法子,说是心病,用药物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能自己想开。太医都没有办法,白芍和柳枝两人就更没有法子,只能每日想尽办法带主子出去散散步,看看能不能有效。
在柳枝的话音落下,她们两人便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主子,过了不知多久,才见主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状,白芍和柳枝两人喜出望外。
“那咱们快走吧。”白芍兴奋道。
要想让主子答应她们出去散散步,借口不能是她们陪主子去,因为主子并不想出去,所以她们只能编造是她们自己想出去的借口,主子疼惜她们,一般都会答应。
为此,白芍和柳枝两人每次既是感动又是伤感,主子待她们真好,连生病都还惦记着她们。
每每到了夏日,太极殿里清莲池的荷花开的最是茂盛,红花绿叶点缀在清水湖面之上,鱼戏红莲,倒影彩虹,好景美不胜收。
白芍今日便带孟妤兮去了清莲池。
晚间,红霞瑰丽,挂满半边天,落日的余晖笼罩大地,照耀在荷花上,宛如画中美景。
但景美,人更美。
孟妤兮无神地看着清莲池上的荷花,面容平静,眼神很呆滞,没有光彩。而白芍则在一旁看着她,这几月,主子长得越来越美。特别是一身如玉般无暇的肌肤,在日光下,都看不出丝毫瑕疵,白皙柔嫩,仿佛吹弹可破。
只是那双眼眸却一直无神。
每次看到主子美貌下的那双眼眸,白芍都会伤感不已,因为会想起曾经的主子,而今日也不例外,白芍只能用说话来掩饰她的情绪。
“这荷花开的真美。”
柳枝在旁应和道:“的确很美,不如咱们待会回去时,摘些荷花回去用来装饰屋子如何?”
闻言,白芍自然欢喜:“好啊,主子您觉得呢?”
白芍询问孟妤兮。
若是往日,孟妤兮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会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她们,但今日,在白芍的话音落下,她却见主子一直在出神地望着清莲池的水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白芍又轻声问了一遍:“主子,您觉得呢?”
孟妤兮还是没有回应她。
见状,白芍有些伤感地收回眼神,不再询问。
只是就在她收回眼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今年这荷花开的真好。”像是有人正在往这边走来,听着像是宫女的声音。
这话与白芍方才的话一模一样,而这宫女的话音落下,也有人在一旁回应她。
“嘘,你小声点。”另一个宫女回应道,只是这声回应的内容听起来有些怪异。
“怎么了?”那宫女也是不解,疑惑询问。
这一次那宫女回应的声音像是偷偷摸摸的,她刻意压低嗓音,很谨小慎微:“有人的尸骨为肥,这荷花能开的不好吗?”
她说的年初曾在这清莲池水中溺死的赵贤仪。
听到这里,白芍的眼皮一跳,她忙抬眸看向身旁的主子。
身后那两个宫女的交谈还没有完。
“啊?你是说”
听到这里,柳枝突然呵斥出声:“身为宫女,不好好做事,竟在背后乱嚼舌根,好大的胆子!”
柳枝的声音突兀而又严厉,吓得那说话的两位宫女瞬间一颤,她们忙顺着声音看去,待看见孟妤兮后,满脸恐慌。
“孟婕妤恕罪,孟婕妤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两位宫女忙跑过来跪在孟妤兮跟前不停地磕头,像是即将大祸临头,她们的神色非常的恐惧害怕,两人磕头的力气也都很大,很快,地上便被磕上了血迹。
白芍一直在仔细留心着主子的神色。
其实在听见那两位宫女的话时,主子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让主子的脸色发生变化的,是在看见这两位宫女磕在地上的血迹后。
白芍能感觉到主子握住她手腕的手用力了起来,与此同时,主子眼底闪过的一丝恐慌被白芍敏锐地捕捉到。
见此状况,白芍忙呵斥道:“都滚下去,下次再被我听到,小心你们的舌头!”
闻言,那两位宫女满脸意外,似不相信她们能这么轻松就退下去。
“还不快滚?”白芍道。
听到这句,那两位宫女才终于相信她们能轻松而退,两人忙又朝着孟妤兮磕了几下头,脸色如释重负,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如今不止后宫,连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孟婕妤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得罪孟婕妤就是得罪皇上,谁能不害怕?
见她们两人离开,柳枝正想询问白芍为何不处置那两位宫女的时候,她侧眸便注意的主子神色的不对劲。
吓得柳枝忙道:“时候不早了,奴婢想着也该用晚膳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孟妤兮没有反应。
两人带着孟妤兮回了寝宫,御膳房呈了晚膳上来。
最近江南水患,正是民不聊生之际,大臣们连夜上奏,开国库,救难民,出谋划策,事态紧急,皇上已经连续几夜不曾合眼,今晚自然也抽不出空来用膳。
以前有皇上陪同的时候,主子还能用的多些,这几日皇上不得空陪着主子用晚膳,白芍只能让主子多出去走走,想着走饿了,主子就能吃的多些。
这法子很管用。
而这几日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今晚,却出乎白芍意料,主子自从清莲池回来之后,竟一口晚膳都没用。比起以往的平静,主子今夜苍白的面容下还隐藏着一丝恐惧。
为此,白芍自责不已,若不是她非要拉着主子去清莲池散步,主子也不会听到那些宫女的话,受到刺激,更不会这样。
柳枝端了膳房熬的安神药来,见白芍难受,她走近安抚道:“快把药拿进去给主子服下,眼下是主子的身子最重要,你先别多想。”
闻言,白芍忙抹去脸上的泪,点点头,端着安神药往屋里走去。
主子喝药不需要人喂。
像以往一样,白芍把药交给主子即可。
孟妤兮抬手接了过来,她一直都很配合太医的治疗,乖乖喝药。
但今晚,却有不同。
以往她能几口便喝完的安神药,但今晚她在喝了一口之后,就猛地全吐了出来。
白芍在一旁看得惊吓不已。
“主子,您怎么了?”白芍弯腰,把那碗药从孟妤兮手里接了过来,慌乱放在一旁。
可孟妤兮还在吐。今夜没有用晚膳,胃里也吐不出来什么,她就一直干呕。像是闻见了什么她不能接受的味道,她吐得双眸里尽是泪水。
白芍又急又慌,但在慌乱之中,她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忙把那碗药端得远远的,待那碗药被端远之后,孟妤兮呕吐的症状果然减轻。
见状,白芍睁大眼询问:“主子,您是不是觉得这药很腥,闻不惯,所以才吐的?”
白芍一直都觉得这安神药腥味很重,但她问过太医,太医说这药没有任何问题,再加上主子平日里喝的时候也并无任何不适,所以白芍便没有多想。
今晚,还是主子在喝这药时第一次吐出来。
孟妤兮没答。
只是在一番折腾之后,还来不及请太医,她就累了。
白芍伺候着孟妤兮睡下。
待孟妤兮睡下之后,白芍再次走出来之时,她却是奔着正殿而去。
皇上在那里。
孟妤兮也不知她这究竟算不算是梦。因为这几月以来,在她睡着后,她看见的画面都是一片花海,生机勃勃的花海,五颜六色的花海,但却唯独没有鲜红色的花海。
在那片花海的天地下,没有黑夜,没有暴雨,连绵绵细雨都没有,只有风和日丽,春和景明,她徜徉在其中,仿佛也是花海中的其一,没有七情六欲,没有感官,安静而又祥和。
今夜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