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说出那句“弹棉花”的话之后,宫侑就后悔了。
弹棉花这个说法,还是他暗地里自己嘟囔着的,甚至没有和宫治说过。因为每当兄弟俩私下里提到和飞鸟有关的话题,宫治这家伙字里行间都是推崇,他也就歇了讲这些小想法的心思。
他也知道“弹棉花”这样的形容不太好,却也没有意识到对飞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说飞鸟的演奏是弹棉花,无疑是相当于说宫侑作为二传手托出去的球稀烂。
在最为自信的领域被人这么半不在意半不知情地吐槽,换成是宫侑他早就炸了——也难为飞鸟,她还是趁着把宫侑拉到自己的琴室里之后,才延迟爆发的。
“侑同学可以和我一起去琴室吗?有些东西我一个人拿不动。”
虽然有些心虚,可看着飞鸟不那么生气的样子,就算少女对自己讲话的语气是平静之下暗藏的毛骨悚然,想要试着弥补些什么的宫侑还是第一时间答应了下来。
“当……当然。”
回想起两分钟前说的这句话,宫侑很想通过回溯时间把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掐死。
掐死,总比现在这样的下场来得好。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说不上丰富,却已经足够精彩。
宫侑爬过树,捉过树上的独角仙,捏过坑里脏兮兮的软泥巴,打翻过装满米的收纳桶,也打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架。偶尔是和学校里其他男孩子打的架,大部分还是和宫治在打架——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的那种。
对他来说,世界很大也很小,只要他带着一身孤胆去摸索,一切终能一清二楚。可他从来没和女孩子打过架,各种意义上的。
不是他足够绅士,懂得礼貌承让,而是他觉得很没意思:
女孩子受到委屈很多都会像幼儿园同学那样哭哭啼啼,娇娇软软弱不禁风,他打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胜利一旦获得得过于轻而易举,那就不是胜利,自然也不会有胜利附带的成就感。
没能获得成就感,那他打个什么架?
可现在,他被压着打了,被一个看起来清瘦柔弱,性格也温温和和的女孩子,压着打了。
骑在身上打得还不了手的那种。
女孩子的武器,在最重要的关头还是手和牙:
宫侑刚打完一局排球,汗水不多,却也细细密密一层,飞鸟下不去嘴。
那就用手——
她的指甲因为练琴需要,总是仔细修剪得干干净净,因此并不存在什么挠一下就现出几道血痕的效果。可她会使巧劲儿,掐到类似于脸颊、腰间软、肉的位置,不怎么费劲儿地一旋,受害者就能迅速感受到痛楚。
她力气确实比不上人高马大的宫侑,可她足够灵活。
小时候被家长带着学的一点舞蹈底子,加上假期里平等院凤凰手把手教的一些实用防狼术,让她一关好琴室的门,就迅速又轻巧地跳到宫侑的背上,手臂钳着他的脖子,伸腿一绊就把人放倒了。
趁着宫侑还在努力找回平衡从地毯上爬起来的空档,飞鸟直接坐在少年的腰上,用自己并不算明显的份量将人压着。她先是一股脑把对方的五官头发揉搓一通,再循着身上容易感到疼痛的位置顺着掐了一遍。
感谢琴室隔音效果奇佳,宫侑嗷嗷叫的求饶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飞鸟居高临下看着宫侑像一条无助的鲶鱼那样扭动,终于释放出些许快意,又依然余怒未消。她一手掐着宫侑的腰,一手拧着他高挺又漂亮的鼻子,将那可以放进整容模板的精致鼻尖拧了起来,然后缓缓凑近道:
“弹、棉、花?”
她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宫侑脸上,让龇牙咧嘴的少年有一瞬间的悸动,可下一秒,腰间逐步加剧的痛感让他既憋屈又着急。
他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单纯是因为方才飞鸟拧红的,还是自己暗地里羞红的。隔着一件单衣,他能感受到穿着长裤的飞鸟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触碰与压迫,明明是平日单手就能承受的压力,现在却怎么也没法随意撼动。
他好绝望,和女孩子打架,他居然只有被摁着打的份。
他突然觉得这么些年都白活了。
“学姐……我我我我……嘶痛!我错了!”他挣扎着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活命机会。
“那好,”飞鸟的手稍微松了松,心里暗暗感慨宫侑比平等院凤凰的皮肤状况好多了,面上还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你说说看,你到底是哪里错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宫侑或许还真的会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因为飞鸟这副恶狠狠的模样……有点过于可爱。
鼻子眼睛都皱了起来,脸也气鼓鼓的,眼睛瞪得溜圆,声音恶狠狠里夹着甩不掉的软糯,却已经有一丝丝后知后觉的慌张了。
宫侑没敢乱动,因为腰间的肉还被飞鸟掐着,一动就疼得发颤。他被钳住了命脉,也只能用缓兵之计——
“我不该……不该那么说你,”情急之下,宫侑甚至忘了敬语,学姐也不叫了,“飞鸟你并不是弹棉——嗷!”
一听到“弹”字,飞鸟额角一跳,手继续发力。
这下顾不上会不会更痛了,宫侑趁乱伸出自己的手,反过来圈紧了飞鸟的两只手腕。先牢牢固定住掐住腰的手,用自己的大掌小心包圆,又圈着揪住自己鼻尖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