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年龄相仿,又皆是有志青年,才学也都不浅,每日在一块论事讲学,很快关系便一日亲密过一日。 这天若梦照常去小厨房准备吃食,赵姜却跟了过来,原来她想向若梦学做小菜,若梦也乐于有她作伴,便有模有样地教了起来。二人一道准备食材,开火蒸煮,摆盘调味,若梦要教人,是以比往日慢了些,足足做了一个多时辰才做完,这期间赵姜并无一点大家小姐的娇气,帮着她倒水、添柴、洗菜、翻炒,事事亲力亲为,十分好学多问。若梦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赵姜这样出身的大家小姐,将来只怕不会有做饭的机会,怎么竟会对厨艺有兴趣?赵姜看出若梦面上的疑惑,便说道:“陈状元言颇爱你做的小菜。” “陈状元?”若梦更加疑惑了,怎么不是太子? “若梦,恐怕我要辜负你和皇后娘娘的期待了。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我一直说服自己去接近太子,可自我从父亲那拿到那本《蜀中缪谈》之日起,这世间男子,除了那著书之人外,便再无人能入我眼了。而那日在东宫中首次与他相见,知晓他便是那著书之人,他的潇洒之姿,妙趣豁达之言,无一不令我倾心,我知道身为闺阁女子,说出此话实在是太不矜持了,可我已立志此生非他不嫁,便也不愿拘泥礼法了。太子殿下的确气宇轩昂,德才兼备,将来必会是明主。可我以为报效国家并非只有嫁给他一法,以如今我们四人的关系,我若要做他的闺中参谋也未尝不可,你觉得呢?” 若梦呆愣在地,一方面对赵姜倾心陈章清一事惊讶不已,但细想平时四人相处的情形,确实这两人更有默契,反而赵姜与太子从一开始接触与交流就不多,若梦一心想促成赵姜与太子,没成想倒成了她与陈章清的媒人。另一方面,若梦对赵姜对感情的坦白也佩服不已,自己虽心里全是太子,可从不敢表露分毫,甚至当太子两次表明心迹之时还深深地伤害了他,致使二人走到今天的尴尬境地。若梦不禁对赵姜又是羡慕又是钦佩,既羡慕她有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出身,也钦佩她敢于主宰自己命运的勇气。 “那陈状元知道么?” “他?这个呆瓜虽然整日只知国事和读书,但我想他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意,否则怎会一见我就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那你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呢?” “我近日便会和皇后娘娘明言,然后回宰相府和我父亲说明。父亲肯定会骂我一顿,但我已先回拒了皇后娘娘,他也不能奈我如何。到时那个呆瓜若是有意娶我,我便要嫁与他,他若是无意,那便是我自作多情,我便终生不嫁。” 若梦看着这个坚定的女子,竟除了满心的钦佩与赞同,再找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满眼羡慕地看着她。 赵姜却对她轻松一笑,说道:“生为女儿,不能一展抱负已是人生一大憾事,若不能嫁与心爱之人,那此生还有何意趣?” 若梦听见这话心头不禁黯然,此生不说一展抱负,便是嫁与心爱之人亦是奢望,那人是除皇帝之外这世间最为尊贵之人,自己便是想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做一奴婢都已是难事,嫁娶之事更是连想都不敢肖想,更何况之前已数次伤了他的心,自己与他此生恐怕是再无缘分了。 赵姜见若梦面上似有悲痛之色,便问道:“怎么了?” 若梦想了想,赵姜对自己如此坦诚,自己又怎能向她隐瞒心事?想到此处,她便对赵姜坦言道:“兰卿,你说,蒹葭倚玉,究竟是对,还是错?” 赵姜回味了一下若梦的话,不由得心惊,忙小声问道:“若梦……你倾心之人莫非是公子见贤……?” 若梦面上一红,随即点点头。 赵姜愕然不已,但还是镇定下来,将若梦拉到小厨房灶边,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掩映之下低声说出了四个字:“卧薪尝胆。” 若梦急道:“可如今时不我待,待你拒婚之后,皇后娘娘恐怕再也不能容我留在东宫了,也许会将我赐给某个好色的官员,也许会将我许给某个有前途的青年,但绝不会给我和殿下留下希望。” “那殿下对你是何意?” “殿下……殿下向我表露过两次心迹,可我却伤了他的心,如今,他恐怕对我早已死心。我虽不能回应他的心意,可亦不愿另嫁他人,兰卿,你说我该怎么办?” “真是当局者迷,依我看,殿下对你根本就未忘情。” “何以见得?” “从我入宫至今,虽只有短短数月,可你未发现殿下清减了不少么?你虽未亲眼见到,但我与陈状元却皆知你不在的时候殿下总是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只有你在的时候他才是翩翩公子。” “殿下……我……兰卿,你素有女诸葛之名,可能救我?” “何须我救?” 若梦不明就里,只好求道:“请兰卿赐教!” “殿下既然对你并未忘情,皇后娘娘又岂敢将你赐嫁他人?” “可当日皇后娘娘要我极力促成你与殿下的婚事之时便已说了,待事成之后便会将我配嫁他人。” “那是事成之后,若殿下果真移情于我,皇后娘娘自然便要将你嫁出去。可现下此事并无可能,皇后娘娘又怎会以此挑战太子殿下的底线?” 若梦豁然开朗,是了,若殿下移情,则自然可以将她嫁出去,可若殿下忠情,皇后又怎会将她嫁出去?这对母子虽然貌合神离,但到底皇后还是忌惮太子的,想到此处,若梦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不得不对赵姜的思虑周全更加敬服。若梦这一放下心来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陈状元自梁州而来,川人素喜辛辣之味,我做的都是楚地家常小菜,他怎会爱这等清淡小食?” “陈状元虽自梁州而来,可他本是荆州人士。” “荆州距离梁州甚远,他怎会到那儿去的呢?” “他养父母乃是梁州人士。” “他是被人收养的?!兰卿你可知他是何时被收养的?他本籍又是何处?今年又年方几何?” “这……他倒是并未和我细说,若梦你……莫非与陈状元有何渊源?” “不敢隐瞒兰卿,我本籍亦是荆州,家中有一兄长自幼失散,亦是被人收养了,只是不知现如今去向何处,我二人喜食之物皆同,你方才曾言他颇爱我做的小菜?” “经你这么一说,我细看之下觉得你二人相貌确有相似之处!” 二人既有此发觉,当下便决定立刻回花园找陈章清问清楚。可到了花园却不见其人,留候的宫女也不知陈周二人去向。 “若梦,你去正殿找,看他是否和太子在一处。我去东宫宫门那问问,看他是否还在东宫,近日吏部正安排今科进士们考核选仕,他俩皆不在园中等候我二人,不知是否是被人叫走了。” “好。”二人说完即分头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