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玄苦隔三差五来学舍传授乔峰佛法,有时也会传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令乔峰欢喜不已。
每每看到乔峰因学到新知识而开心不已,玄苦站在一旁总是垂眸低眉,神色难明。
他终究过不去身份这个坎儿。一方面提防戒备着身为契丹人的乔峰,一方面又在乔峰信任濡慕的目光中倍感内疚煎熬。
于是,除了传授功夫外,玄苦对乔峰愈发地好了。不仅时时准备新衣裳,甚至还会从山下买来做好的肉食带来。令随缘摇头不已。
乔峰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不好,有随缘师傅教他识字读书,有三藏大哥照顾生活起居,有父母关心,有师父教授道理,白天还有小伙伴一起玩耍,他开心的要上天了。
不知不觉间,冬去春来,时光荏苒,玄苦渐渐老去,玄慈当了方丈,乔峰也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年郎。
又是一年春来到,随缘放下课本将其他小孩子送回家后,留下了乔峰。
“识字你已经学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明天你便回去吧,不用来了。”
乔峰听了心里大惊,惊慌失措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求助的望向三藏。
“师父不是赶你走,是确实没什么要教你的了,你也长大了,看看,个子都超过我了。”
三藏比划了一下两人的个头,笑着说道。
“好了,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下山吧。”
随缘见乔峰红了眼眶,抢先说道,说完,转身离开了。
乔峰是所有教过的孩子中,留的时间最久的,足足有十几年。一起生活十几年,乔峰之于他,跟三藏没什么两样。
这本是个平常的春日,乔峰心里却沉甸甸的,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往随缘处看着,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口。
他的行李很多,连续十几年的生活,这里几乎就是他第二个家,如今要离开了,他突然有一种被赶出家的无措感。
望着眼前不知不觉收拢了一大堆的包裹,乔峰抿了抿嘴唇,终究忍住了眼泪。
师父告诉过他,他是男子汉了,不能哭。
晚上,玄苦也来了。几人在学舍里闲谈,这一次,没有避着乔峰。
“峰儿,你该去外面闯荡,不能窝在这小小的山村里。”
说着说着,聊到了乔峰,随缘突然说道。
玄苦嗫喏了一番,沉默了下来。
乔峰尚沉浸在即将分别的悲伤之中,还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了看几人,不知所措。
“我们三个都是和尚,和尚吃斋念佛,不近女色,以身侍佛,是正常的。你是乔家独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跟着我们三个学。”
随缘接着说道。
“不论如何,你都该出去闯荡闯荡,四处走走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不能让你的眼光局限于这片山林之中。”
乔峰茫然地点了点头,依旧不知所措。
此时的他,还只是个淳朴的少年郎,没有见识过江湖的波澜壮阔,也没有经历后来的狂风骤雨,他有限的十几年人生里,一直生活在父母、师父跟随缘三藏的保护之下,不觉人生愁苦,不知怨憎会、爱别离与求不得。
可是,不经历风风雨雨,他又怎么能成为那个人人敬仰,令人扼腕的英雄呢?
随缘不知道现在无知而无忧的生活对他好,还是颠沛流离饱尝人生愁苦的生活对他好,但那是他的生活,随缘不能替他选择。
因他的干涉,乔峰错过了加入丐帮已经好几年了。
一场谈话,四个人若有所思,两对师徒沉默不语,各自散去。
清晨,吃过早饭,三藏领着背了一大堆行李的乔峰下了山。
乔峰走了,再没回来过。
随缘与三藏依旧在山上住着,学舍也依旧开着,只是学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