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修仙者,逆天道、破天门,所修各有不同,剑、器、符、丹,不胜枚举。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剑修,而这一派修仙者毕生所求,无非是以身为剑,剑法大成时能以一敌众,不枉世人对剑修的想象——
——所谓,一虎猎群狼。
可惜世上多的是双拳难敌四手、一虎不敌群狼,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法终归只是传闻。
然而此刻,这传闻中的剑法仿佛在疾风原上现身,女孩踏雪挽剑,在一众修士间急速穿行。
风雪漫漫,剑影如追。
平素自傲于剑法的修士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听得见铿锵剑鸣,看得到一闪而逝的发梢衣袂,但捕捉不住清溪的身形,仅有一瞬能看清那女孩面貌,寒凉刺骨的剑锋却比她的眼神先逼到眉心。
剑气陡生。
“……不好!”杨宏义一声暴喝,猛地反手负剑,电光石火间勉强挡住后方袭来的一击,双剑交错,他掌心巨震,虎口处薄薄的肌肤骤然崩裂,一丝鲜血缓缓淌下。
尚未回神,一剑震裂他虎口的清溪已返身疾绕到他身前,瞳中凉凉的风一忽而过。
“还不错。”她以一种客观评价的平淡口吻说,“比他们略好些。”
剑尖一挑,杨宏义手腕脱力,一柄直剑飞出倒插入雪堆,侧刃处隐有几道细细的裂纹。
她一剑竟将这镶了七枚五行灵石的名剑劈裂了。
“我赢了。”清溪扫视雪堆上被她挑飞的一众兵器,再看雪地里被她干趴下的一众修士,“诸位没有异议吧?”
众修士显然未到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的火候,经清溪一番殴打已生惧意,生怕这来路不明的杀神一气之下挨个上前补一剑,此时迎上清溪的目光,在雪地里抖成了一排无毛的鹌鹑。
“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眼见清溪的目光要扫到自己身上,杨宏义当机立断祸水东引,“赵兄如何看?”
“赵兄”恨不得戳他一剑,一抹脸,垂头强装出一副惭愧模样:“道友勿怪,在下虽入仙门,骨肉亲情却不能割舍,终究牵肠挂肚,如今想来,确是让那好面子的兄长欺瞒了……还望道友海涵,来日若上雪明门,在下必扫榻相迎。”
周围躺在雪地上的修士连声称是,垂头丧气,看谁都仿佛是羞愧难当。
清溪心里依旧冷笑,脸上一团和气:“看来诸位也认可是我赢了,那么按照约定,桥归桥路归路,我这就走了,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她收起惊鸿客,三两步迈到叶青时边上,呵了口气搓暖双手:“来,咱们走。”
叶青时轻轻牵上。
两人继续顶着风雪往前走,疾风原上的风向来如同疯病发作般寻不到规律,此时又发起了癫,骤然加大的风与雪呼啸而过,很快掩盖两人身形,只在后头一帮修士眼中留下两个黑黑的小点。
“晦气!”杨宏义一个鲤鱼打挺,也不知在骂谁,“赵兄,这回咱们可算是翻了船喽。”
阴沟里翻了船的赵霆仍趴伏在地,指尖一勾,从腰后勾出把吹箭来。
杨宏义浑身一凛,见那吹箭离赵霆的嘴唇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才稍冷静:“我说,赵兄歇歇吧。有这般宝贝,刚才怎么不拿出来对敌?”
赵霆不搭理他,兀自把玩着箭筒一端露出的尖锐箭头,半晌,说:“我在上章城内无意间摸过那男童的骨,他身体里,有全副的灵骨。”
杨宏义脑内“嗡”的一声:“这怎么可能……”
他突然脸色大变,一脚踹向赵霆的手:“松手!”
吹箭却先他一步,淬了毒的箭头破空而去。
疾风原上的风雪有妨碍修士耳目的功效,吹箭的速度极快,清溪察觉时箭头离叶青时已不到三尺,她脑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向前一扑,将男孩护到身下,顺着雪坡滚了下去。
新积的雪松软,扑簌簌抖到两人身上,叶青时手脚陷进雪里,鼻尖贴着的却是一口满溢的生气,从清溪的心口溢出。
柔软、温热,带着与雪原无比合恰的香气。
男孩的脸蓦地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推她,指尖碰到肩头又突然缩手:“你——”
他第一次迫切地希望清溪能说点调戏他的怪话,但女孩只是慢吞吞地爬了起来,顺道把陷进雪里的叶青时也拎出来。
她正常得怪异。
“别怕。”清溪微凉的手指拂过叶青时的脸,替他把缺了半截的鬓发挽到耳后,接着拢在他耳朵上。
温柔得就像在那个突如其来的雷雨夜里替他遮挡雷声,但这次叶青时耳边没有过滤以后的闷响。他什么也听不见。
另一只手盖在他眼睛上,以同样的方式封住了他的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