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宝抱着包袱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张望过廊,时不时回头问一句,“公子,咱们现在启程吗?”
他们带来的有两三筐的书,之前大部分托船先运了回去,留在侯府里的不过贴身衣物,和剩下几本闲暇看的传记。
墨宝想看话本子手边都寻不着,自然坐不住。
谢辞左手执书,右手拿着荷包,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角落绣的一朵小巧精致的芙蕖,“还早。”
墨宝腹诽:都过午时,哪里早了,明明是在等六姑娘回来。
他心里真的挺着急,公子当初为了婚约赶来京洛,最后什么都没办成。如今拖住再不走万一赶不上这趟船,又要浪费四日,他们还去不去书院报道了。
他弱弱地嘟囔:“公子,咱们过去还得半个时辰呢,应该启...”
“别吵。”
“...”
谢辞垂眸,手似乎摸到了个膈应的硬物,他单指挑开,指尖在里面推了下,原来是没倒干净,荷包中还遗落了一颗铜板。
所以,她果真是将所有的积蓄全塞进了这个袋子里么。
谢辞的视线依旧落在书页,唇角几不可见地扬起抹弧度,消失的太快,仿佛是场错觉。
“谢公子,谢公子!”
春桃挥手一阵快跑,叫喊声穿过长廊,下一息她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扒拉着门:“公子,我,我家六姑娘呢,你们看到她没?”
墨宝被她不期然一撞,向后摔倒在地上,疼的哇只乱叫,“你干嘛呢!”
谢辞起身快步扶起书童,看向的却是春桃,“她三炷香前来过,怎么。”
“对啊,六姑娘说她还有事,急匆匆跟着另一位管事走了。”墨宝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说道。
春桃心里有所估计,却总觉得是她想太多,那帮纨绔子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二老爷可是自来讲的很明白,不许哥儿们对六姑娘做混账事。
十年来相安无事,怎么会到今天...
说起她着急的缘由,是阮芙离开不久,明月跑来与她闲聊,提到三老爷陪三夫人去庙里烧香,既然不在府上,孙管事怎能说得了三爷的令?
接着她左等右等没把阮芙等回来,登时坐不住了。
春桃见谢辞神态像是真正关心,直言道:“谢公子,原来那有事是假,我现下担心姑娘被人掳走了!”
“侯府里?谁。”
“不就是成天想偷看六姑娘沐浴的那帮混——少爷们!”
墨宝这下也反应过来事态严重,虽说他挺喜欢六姑娘,但是...他扯了扯谢辞的袖子,“公子,我们还是别打搅春桃去寻人,我们真的得出发了,否则来不及赶船...”
春桃本就焦躁,再听到书童这番话,语气自然好不起来,“罢了罢了,我费时与你们多话,还不如我自己去寻!”
丫鬟说完,转身拎起裙就跑,谢辞拂袖冲上去路,忙跟着她,冷声道:“先告诉我哪几个,分头找。”
“哎,公子!”
墨宝愁眉苦脸,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公子,你等等我!”
...
灰蒙蒙幽暗的房屋,弥漫着常年封闭、陈旧发霉的气味,木头老物件被虫蛀的坏的坏,断的断,早就失了原本的面目。
阮芙没有昏睡多久,她边揉额头边往周围探看,窗户皆打了木板钉,唯有门牖右上方的一扇因为过高,没有被封死。
她认得出,这里是北院的一排空屋,仆从平常不会来,存放的俱是很久之前继父院子里的家私,当然是不值钱的,值钱的早被当年的大盗和家奴偷走当掉了。
阮芙不懂,孙管事为何把她关在这里,显然不是三伯是找她,那么会是谁呢?
她心里越想越怕,同时不知道该怕谁。
“有人吗?”
阮芙蹙眉,大声唤道,她挪步走到门边,尝试打开,然而门被锁紧完全推不动,“外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无人应她。
“孙管事,你还在不在,你应我一句好不好!”
“孙管事!”
孙贵就靠在一墙之隔的外头,抽着顶劣质的旱烟,“六姑娘,你别喊了,这地方荒僻,你喊破喉咙,谁又能来救你。”
阮芙甫一听到他的声音,算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气急忙慌地拍门,“孙管事,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我求求你,我可以绣很多匹布换钱。”
“我求求你,你放我出去!”
“又不是我想抓你,我放了你,少爷不得杀了我麽。”孙贵做的坏事不多,想劝阮芙,同时更想让自己少点愧疚感,道:“反正等十五你要送到陈大人那做妾,还不如先跟了我家少爷,对不。”
阮芙听了全身一僵,“你说什,什么?”
孙贵以为她没听见,重复道:“我说,你就要被送出去作妾,少爷不舍得,这才让我抓你来的。”
这些话,阮芙不是没明白,她就算再不经世事,也晓得孙管事这般直白话语的含义,她只是忽然想起,他口中的陈大人,是不是那天见到的年长者?
那么,伯父们要从多早起开始替她做那等安排,柳姨娘呢,姨娘也都知道吗?
阮芙觉得她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冻的手脚发寒,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微微开阖的嘴唇也忍不住颤抖。
“六姑娘,别为难我这种做下人的,你就认了吧。”
“诶,文宇少爷,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