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个月,施宁宁再次随临堂侯夫妇进宫参加宫宴,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犹记上一次她初入宫的时候只能跟在爹娘后面,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不大爱说话。虽然现在依旧不怎么说话,可到底性子开朗了不少,一路上还见到了许多大臣家的小孩儿,都是太学的熟面孔。 她的变化临堂侯府夫妇也都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心中安慰不已——送阿宁去太学念书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一路上遇见施宁宁的太学学生都在和她打招呼,从宫门到大殿那么长的距离,沿途都没有停过。 施恩予揶揄地上下打量施宁宁:“看来我们家阿宁在太学很受欢迎呢。” 施宁宁抿着唇,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开心。 施元安一脸的与有荣焉,挺起胸膛仰着头说:“阿宁这么惹人爱,自然受欢迎了!” “本宫瞧着也是呢。”一家人言笑晏晏间,一道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施宁宁等人回头,视线闯入一片浓郁夺目的茜红。 “皇后娘娘——”见清来人后,众人赶紧福身行礼。 “长公主与本宫之间无须讲这些虚礼,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快快免礼。”皇后司徒渃亲自上前虚抬了下阮蔚华以示亲近,“陛下总是感念与长公主的儿时情谊,经常在本宫面前念叨。” 阮蔚华淡笑道:“即便如此,礼不可废,皇兄能在国事操劳之余想到臣妹,臣妹亦十分感激。” 皇后笑着点头,显然阮蔚华这番知趣知礼的话深得她意,她的目光扫过阮蔚华的几双儿女,眼里尽是赞叹,由衷道:“长公主府上的这几位公子小姐,当真是钟灵毓秀的人物,本宫若是能有这样的福气,想来陛下也不会……”她的手无意识揽向平坦的小腹。 大云朝中宫皇后恭顺贤良、家世清白,掌管凤印多年将后宫大小事宜治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差池,为人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只不过入宫承恩多年,腹中一无所出,膝下仅有一过继来的公主,还不得陛下喜爱,实在是尴尬了些。 这种氛围本来不适合再多言,可偏偏有人要在这种时候添上一脚。 盛装打扮的奉贵妃看上去明艳动人,身后跟着一大串宫女太监,排场倒显得比皇后还要大。 奉贵妃婀娜多姿地上前,朝皇后不卑不亢施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面上不咸不淡:“奉贵妃不必多礼。” 奉贵妃起身,转脸看向临堂侯府等人说:“长公主与侯爷皆是陛下亲近之人,福泽深厚,能有这么出众的儿女也不稀奇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中宫皇后不是陛下亲近之人,没有那样的福气,膝下无一子半女也不稀奇了? 奉贵妃的这番话听着逾越尊卑,也稳准狠地在皇后的心窝狠狠剜了一刀。 临堂侯夫妇很有默契地装傻,不去参与后妃间的战争。 后宫的女人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棒的吗?太可怕了…… 就连施宁宁也听出了奉贵妃话语间的尖锋,她不露痕迹地后退一小步,平视前方。 正好看见脸色不善的阮景月冲自己吹胡子瞪眼睛。 施宁宁觉得这个时候大人应该不会来顾自己,于是在阮景月的怒视下,朝对方吐了吐舌头,又迅速收回来,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下子连眼神都不给对方了。 阮景月快要被气疯! 但是这里站了皇后和临堂侯夫妇,母妃又多次严令禁止她找施宁宁的麻烦,阮景月就算是再没脑子也不能在这里对她当场发难。 况且……阮景月偷瞄了眼仅是站在那里就令人见之忘俗的施有珏。 罢了罢了,暂时不与那臭丫头计较。 好在皇后懂得分寸,明白当着这么多大臣以及诰命夫人的面,与贵妃起争执只能丢了皇家颜面。到时候深受宠爱的奉贵妃或许不会如何,而自己这个皇后恐怕就要遭殃了。 尽管心中有气,但皇后还是勉强维持从容得体的表情迈步入了大殿。 奉贵妃一双美眸俱是得意,身为陛下解语花的她十分乐意与临堂侯府交好,在面对他们是全然无了在皇后面前的姿态,而是温和道:“侯爷,长公主请。” “贵妃娘娘请。” …… 总算是进了大殿坐下,从起床到现在就仅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一点小菜的施宁宁已有些饿意。 说来说去也怪她当时存了些留着肚子,好好吃一顿宫中美食的小心思。 没想到现在筵席还未正式开始,各类佳肴都没有上齐全,她只能靠吃些糕点干果解馋。 饥饿使她都不能认真欣赏下方漂亮舞姬们的演出了。 施宁宁只能对着紫檀木的桌面干瞪眼,幻想着这个时候上面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兀自出神的施宁宁没有留意到殿外太监的通传,因此当俞修骤然出现在她眼前时还不大不小地惊了一下。 俞修打量施宁宁无精打采的模样,了然道:“饿了?” 施宁宁点头,带着点儿可怜巴巴的意味儿。 “也是,清晨这么匆忙,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就来了。”俞修完全没有领会到施宁宁打的小九九,还以为是因为时间不够造成的。 施宁宁也觉得说起来有点丢脸,不吭声解释。 堂堂郡主,怎么能是因为那么可笑的原因饿肚子呢?这不好,不好。 与温氏相谈甚欢的阮蔚华含笑睨了施宁宁一眼,顾忌她的颜面没有出言戳穿。 吃饭的时候自己与侯爷好说歹说都没有办法让这丫头多吃一口,现在不就自己尝到后果了么? 也算是得了个小教训,看这丫头日后还敢不敢这样。 对于阿宁,他们会千万般宠,但绝不会无原则无底线的溺爱。 身为父母他们不可能一辈子伴在阿宁身边看着她,不让她跌倒。 有的路,自己摔上一跤也就知道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