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悦一个睁眼,醒坐了起来,只见帐纱微透,琴儿的身影就在外头,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姑娘怎么睡得额头都是汗呢。” 琴儿递来的丝帕冰冰凉凉的,人顿时清醒不少。她轻轻回道:“我做了个梦,被一条大蛇紧紧缠着,动弹不得。” “那可是好兆头,说明姑娘姻缘到了。”都说梦见了蛇就是红鸾星动,蛇越大那真命天子的地位就越强势,蛇越多那追求者就越多。琴儿笑意盈盈地解释着。 方芷悦下了床,三名侍女在琴儿的指挥下上前替她更衣,看着琴儿这侍女之首的模样,以及那三名未曾见过的面孔,她才猛然想起一切。 “什么姻缘,简直就是胡说。”她梦见大蛇缠绕就是那个混蛋玹亲王害的。什么红鸾星动,在她看来就是灾星降临。 “姑娘可莫要不信,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儿,想来玹亲王便是那条大蛇,将来跟姑娘缠缠绵绵、相亲相爱。” “你都成玹亲王的婢女了?”什么缠缠绵绵,想想她都觉恶心。 方芷悦音调轻柔,但琴儿听出了其中的锐利。立刻回答:“当然不是,奴婢只有姑娘一位主子。” 方芷悦瞟了另外三个婢女一眼,不说话。 琴儿有点慌,继续说道:“不过是王爷怕奴婢一个人照顾不周,所以才派了人手过来。奴婢想着不用白不用,所以……” “罢了,赶紧更衣,我要去寻玹亲王问个清楚。”方芷悦不愿再纠结在这些小事上,现在最重要的是华家的事情,她要知道关于这个华家的一切,然后寻找母亲的下落。 琴儿见方芷悦紧蹙的眉头,以为方芷悦还想着昨夜的事儿,不由得劝说道:“姑娘无需太过担心,我已跟石竹打听过了,他说王爷定然不会委屈姑娘的。” “我没担心。”方芷悦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入他的门。” “那怎么可以?” 这话儿听得琴儿大惊,姑娘被外男抱了一夜,名节已毁,日后婚嫁可是遭人弃的。她赶紧劝说:“姑娘以往在方家,方家乃是商贾,能入得了官家便已是高嫁,如今姑娘自立门户,家中没个支撑,能谈上富户就很错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姑娘可千万不要错过。” “你可别忘了,本姑娘还是个县主,即便我不嫁人,封地的税收还够我富足一生。” “奴婢胆敢提一句,姑娘那封地可是个贫瘠之地,富足一生怕是不能了。” 方芷悦微微一怔,道:“你今儿个怎么这般多话?” “奴婢不敢。” 方芷悦整了整衣衫,问了玹亲王所在之处便步出房门。 她当然知道琴儿说的是事实,但她在要求自立门户之时已打算终身不嫁。琴儿自幼受苦,长大后家中为养幼弟将其卖出,自然是觉得嫁入富户是天大的福气,嫁入王府更加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她不一样,她有灵泉,可以发家致富,所以她并不担心,然而这事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 待石竹通报后,方芷悦步入房间。见璟玹和张院首正在谈话,她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虽然心急想要知道华家事,但礼数她还是知晓的,此时可不是她能说话的时候。 张院首看了一眼来人,眼睛立刻扬起了笑意,说:“难得啊,王爷居然开窍了。” “闭上你的嘴。”璟玹重重放下茶盏,问:“酱肉包的配方本王去问过了,所用的面粉也买了回来;但肉酱是盛意楼在外订购的,掌柜的不愿透露订购之处,过两日本王会知会此地知府查问。”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小缸酱料道:“酱也买回来了,若能在这酱中找到压制毒性之物自然是最好,毕竟强要配方一事也影响我朝名声。” 本一直打量着方芷悦的张院首此刻目光被那酱缸给吸引住了,他眼神闪亮地向夏太医招手。待夏太医将酱缸放到床上,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用手抠了酱就放到口中。 片刻后,他满足地赞叹:“好酱。” “别光顾着吃。”璟玹手握拳头捶在身旁的圆茶桌上。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圆桌无丝毫破损,却矮上了一寸,那四只桌脚硬生生地陷入了地面之上。 方芷悦从小便听说练武之人力大无穷,一拳可打死一头牛,可这般将地面也打穿的还真是首次见识。她看得一愣一愣的,久久不能回神。 张院首似是早已见惯,他手下不停地挖着酱,毫不在意地说道:“老臣自然是要尝着酱,才能知道里头用了什么药材呀。”他边嚼着口中的肉碎,边说道:“这酱也是了得,不知是放了什么药材,老臣吃着觉得身体的疲倦竟也散了不少。” “你吃了这么多,还尝不出来吗?”璟玹脸色未变,拳下的圆桌又下陷一寸余。 “这个嘛……”张院首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吩咐夏太医道:“让人拿这酱做些包子、饺子、酱菜什么的,我再尝尝看,也许能尝出各种不同来。” 方芷悦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弯。 里头放了灵泉呢,虽不知为何对玹亲王的毒去除不了还加重,但增强体力去除疲倦可是试验过的。即便换了其他吃法,也不可能尝得出来的。 “过两日跟本王回宫,本王会向皇兄禀报纳你为侍妾,到时你就在本王京中的府邸里头好好待着。” 侍妾? 方芷悦眨了眨眼睛,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听明白那个侍妾是指的自己。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臣女无德无能,恕不能领命。” “怎么,莫非你想要本王正妃之位?”璟玹目中带着冷意,薄唇轻启:“还是说你与那些世家千金一般,怕一进门就守寡?” “臣女……” “你怕也无用,本王即便纳了你,也不会碰你分毫,你若能安分待在府邸之中,本王可保你衣食无忧一声,若不安分,哼。” 听着这样的话语,以及他那冰冷的目光,方芷悦心中的傲气瞬间被激发。她稍一抬头,目光清亮,道:“王爷多想了,臣女对王爷正妃之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也不愿入王爷府邸之中,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臣女。” 璟玹紧紧盯着方芷悦那灵动的大眼,仿佛要从里头看出什么,他嘴角微勾:“但愿真是如此。” “臣女可对天发誓。”方芷悦说:“臣女只求了解华家之事,待臣女了解后便立刻告辞,还望王爷告知。” 璟玹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一直缠绕着方芷悦。 张院首一听华家二字,便沉声插话道:“小姑娘,这华家二字可莫要再提起,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方芷悦心中咯噔一声,接话道:“还望告知原因。” “你家长辈难道没告诉你,药王华家意图谋反,大逆不道,先帝下旨灭其九族,祎国往后不得有华姓,国民不得再提及华家。” “臣女与母亲失散,家中长辈乃是山野之人,少有了解外界情况,还望张院首详细说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华家控制各种药方,却不愿交出,有失医者之徳,敛尽财富,组建士兵,大有反叛朝廷之意。”张院首忽然微顿,眼神一闪,问:“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了解华家之事……” 既然华家已被灭族,她又怎么能承认自己跟华家有关系?脑中快速转动着想要寻找借口圆过去,不料借口没想到,璟玹就先帮她给答了。 “她是华家下任家主。”他说。 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她是余孽吗?还家主? 方芷悦圆眼瞪向他,说:“我不是。” “什么不是?”璟玹取出铜牌手中晃了晃,语调轻快地说道:“这便是历代华家家主的令牌,可别跟我说不是从你手中丢出的。” 原来这家伙还记恨着被扔中脑袋的那事儿,所以现在是要报复她吗?那还真是糟糕了,现在说是她在捡到的,怕是无人会信吧? 就在方芷悦心中气愤,惊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院首看见那令牌,身子一抖,忽然挣扎着下床,不顾身上的伤,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上天有眼,可总算让老奴找到您了。” 方芷悦的心中千回百转,愣在原地。 只听见璟玹低沉一笑,语气中带着轻佻:“很害怕?你那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尽管不知张院首与华家是何种关系,但看来是友非敌,而玹亲王是一早便知,刚才那般只为吓她而已。 听着这自满的语气,方芷悦稳住心神,嫣然一笑,道:“臣女有什么好怕的,王爷一直在说着的这酱料便是出自臣女之手,想必臣女想死也不太容易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