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玉将祁溶送走。
吴宪尘见他回来,气若游丝,叹息道:“得君如此,苍生之幸。”
苏克玉谦逊问道:“可为何老师还要赶他走?”
“祁溶得以入主东宫,实属侥幸。”
吴宪尘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皇上不理朝政二十年,姬党非一日之患,单凭一个太子便想还朝堂清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苏克玉点点头,深以为然。
吴宪尘继续说:“且不说三皇子降生在即,祁溶尚且性命不保,就算他有朝一日真的登上帝位,新帝也是要仰仗内阁……咳咳——”
他咳了一会,分析道:“毁堤淹田是大罪,想来必不是内阁的意思,只因内阁之中有辅臣相互掣肘。如此细算,倒像是姬元膺瞒着阁老所为。这件事情不死人便完不了,对于庙堂之人而言,死一人是死,死十万人也是死,数字而已,不影响全局。”
他越说话,声音越小,呼吸渐稳,药劲一上来,便昏睡了过去。
苏克玉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为老师掖好了被子,暖了两只汤婆,也在旁边躺下,彻夜照顾。
夜月西沉,晨光熹微,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
苏克玉记挂着老师夜里所说的话,睡得并不踏实,便早早起了身。
他为吴宪尘换了一个热好的汤婆,准备在老师睡醒之前,先打扫好庭院。
不想,一开门,就发现祁溶还端正站在府衙门口,一夜未走。
细细的薄霜覆满他的全身。
细密的长睫之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殿下?”
苏克玉惊道:“这么冷的天,快进屋里来!”
祁溶不动,朗声说:“辰光彻夜思量,吴大人只道灵丹圣药不治膏肓之症,如今虽有良药一试,不过杯水车薪。但辰光愿以螳臂之微,挡万顷之车。虽有九死之险,却无愧赤诚之心。”
说完,他朝庭院正堂的方向深深一揖,才转身离开。
苏克玉怔怔望着,良久才回过神来,朝吴宪尘走去。
却见那白发老人依旧闭着眼,沟壑纵横的脸上已淌出清泪,哽咽道:“苍生之幸,苍生之幸呐……”
*
正午时分,云迷雾锁,整个平州笼罩在阴霾之下。
大理寺门口
洗面村的村民被锦衣卫串成一串,准备押解至刑场。
王乙棠面色沉重。
方叔申大病未愈,形容更是消瘦了不少。
二人并肩而立,却不比将要行刑的犯人轻松些。
王乙棠皱眉,转向身后,问道:“厂公,你说庾子戚明明就在大理寺,他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飞出了那铜墙铁壁?”
江锁站在二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