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边关系好,也一向走得近,虞家算是上一辈白手起家而成的家庭,生活无虞,不愁吃穿。虞家父母为人也随和,家里虽然请了烧菜的阿姨,称呼虞桃时也随着家里人喊小名。
但林家不同。
向上能追溯到民国时期遗留的财富,产业也是世代传下来的,家里偶尔也出过几个教授,不论放在哪个时代,大抵都是社会的中上流阶层。
唯一的缺点就是,精华与糟粕并存,流传到现在,规矩像城墙上的石砖一样越垒越多。
家规森严到有些不近人情,从林家那么多侍从保姆对林葡毕恭毕敬的态度和称呼也能窥见端倪。
虞桃上次去的别墅只是林家房产里的一座——是周婉夫妻年轻时为了通勤方便置办的。
真正的林宅位于临坛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前一个街区,绕林宅项背。站在主宅二层的露天花园,就能望见斜对面的市心湖泊。
风景和地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有记忆以来,虞桃统共也没去过几回,几乎屈指可数。
临行前舒筠特地叮嘱她,这回去生日宴的大多都是林家的人脉,各行各业都有些小有名气的人在,穿着上要格外注重些。
虞桃挑了件嫩芽黄的百褶裙,一字抹过肩,胸上像奶油一样挤出一圈淡黄色的曲边,缀着几朵繁密的小野花。
这件半礼服款的齐膝连衣裙她只穿过一回,买的时候心血来潮,发现日常穿出去过于张扬,便压进了柜底。
换好衣服,虞桃下了楼,跑进卫生间,从挂在墙上的收纳袋里扒拉出来一只桃子形状的发卡,别在耳后。
她现在的年纪还没有化妆的习惯,只用藕荷色的唇膏薄薄涂了一层,抿了抿唇,心想,这应该够正式了吧?
拾整好后虞长川又去了一趟公司,等回来后,差不多下午四点左右,驱车载着母女俩往林宅赶。
舒筠手里抱着只檀香木的土棕盒,林老爷子好礼佛,里面躺着一串不知道从哪座寺里求来的菩提子腕珠。
虞桃有个容易晕车的毛病,在后排座位上待不住,干脆把身子往前一探,撑在驾驶和副驾中间听虞长川和舒筠讲些她听不懂的内容。
晕车的劲儿一上来,虞桃枕着小臂,听得越发困倦。
约莫行驶了四十分钟,迷迷糊糊中,舒筠刮了下她的鼻尖:“桃桃,别睡了,我们到林宅了。”
虞桃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模糊视线中,一座古典大气的中式宅院坐落在林荫路的尽头。
既像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满身皆是岁月留下的刻痕,却仍然优雅地端坐高台。
亦像喧嚣尘世间,一方屹立不倒的浮标。
于城市林立中,独树一帜。
林宅大门前已经停了两排车,有不少侍从招呼着来客。
虞长川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刚把车停好,林宅管家杜霄便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
他也是过了半百的岁数,跑这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歇了口气,刚要打招呼,便被虞长川堵了回去。
“杜叔,你就别跟我们一家子客气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虞先生,这可不成,老先生特地把我派出来接您三位进去,其他客人自然有侍从引路。”杜霄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手帕,抹了抹额角的汗,微微弯身看着虞桃,语气放缓:“虞小姐,小姐也在二楼等您。”
话说到这种份上,虞长川没再推拒,随杜霄进了林宅一层的大堂。
礼堂里人群三两扎堆,凑在一块谈笑寒暄,虞桃没多瞧,只绕过弯弯绕绕的走廊,路过露台花园时,余光瞥见一个人。
穿着白衬衣,袖口松松散散地挽起一截,露着腕骨,正垂眼摆弄着一摞书。
他背着光,虞桃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