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的防备心很重,即便知道了眼前是沈琬,她还是不肯放沈琬进去。
沈琬便淡淡道:“他让我过来看看,你不愿,那我走便是。”
听到这话,香儿的眼眶里很快盈满一兜泪,扑闪着将掉未掉,又把门打开了一点,只是仍旧不肯让丹桂和蟾宫她们进来。
让她们等在门口反倒也惹人注目,沈琬便干脆叫丹桂和蟾宫去巷子口等着。
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只能一头进出,所以倒还安全,丹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琬一闪身就进了院子里面。
香儿把沈琬引进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身子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也掩饰住身形,却又低泣起来。
沈琬看见香儿时,心里就已经有了数,香儿的肚子大概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远远是在她和杨曜之相识之前,穆国公府倒能将她瞒得死死的。
香儿哭道:“沈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三......他怎么样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沈琬心里也没一丝触动,只道:“他是什么下场,你若还想活,就再也不要问了。”
说完,就把准备好的钱拿给香儿。
这是她平日攒下来的私房,沈夔虽不在家,却从没在钱之一字上亏待过她,哪怕沈琬不开口,他也会让人定期送银子过来,所以沈琬手头很是宽裕。
这一包是一共两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已经换好了的散碎银两。
香儿接过钱,哭得更加厉害。
沈琬问:“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香儿忙点点头,说:“公子每回来都会说,沈姑娘是这世上顶好顶善良的人,我想沈姑娘还没有过门,又有义恩侯府在,肯定不会被牵连,这么多天都没人来这里找我,剩下能来的也就只有沈姑娘了。”
沈琬笑了笑,这香儿倒也机灵,得了她的好处还知道奉承她几句,不过杨曜之到底是怎么看她的,沈琬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了。
她不再时候什么,起身连香儿也没看一眼,往外面走去。
“沈姑娘,你等一等!”香儿却忽然上前来拉住她。
沈琬的眉头轻轻一蹙,将手从她手里抽开。
香儿又哭着说:“我们孤儿寡母,我除了伺候公子也不会干其他的,以后也不知道要怎么维持生计,姑娘能不能常常来看看我们?”
“不能,”沈琬立刻拒绝,“那钱就是他托我给你的,足够你们过活。”
“姑娘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香儿道,“我这段日子天天晚上睡不着觉,这将来......可要怎么活啊!”
沈琬心下暗笑,我晚上还睡不安稳呢!
“姑娘若是嫌麻烦,就干脆把我们接走吧,去义恩侯府也使得,给我们一口饭吃就好,让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会伺候人,就去伺候姑娘,我的孩子也可以,就让他给姑娘端洗脚水!”
沈琬一对柳眉蹙得更深,幂篱被微风吹起,露出轻纱下如画的玉颜,辨不出悲喜。
她再次轻轻拂开香儿,说道:“我不缺人伺候,过好你自己的日子罢。”
沈琬也清楚穆国公府这一出事,香儿往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想必是要艰难的,至少和原本设想的日子是天差地别,更无人庇护。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活菩萨,没必要为别人的日子负责,生死有命,各人的路都是各人自己选的,更何况杨曜之还欺瞒了她。
她给了钱,便似乎是了了自己心里记挂着的一件事,其余的就再不与她相干。
香儿的哭声愈发凄厉,仿佛是真的想让沈琬心软一般,也不怕别人听见。
她又一路追沈琬到院子里,死死拉住沈琬鹅黄色的缠枝花卉披帛。
因为香儿是孕妇,所以沈琬怕出点什么事,也不敢用力去推她,只好站着。
“沈姑娘是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本来也要叫沈姑娘一声‘母亲’的,你才是他的嫡母!原本要叫你‘母亲’的孩子,你就真的忍心吗?”
沈琬突然一低头,浅浅的笑声从幂篱后传出来,香儿的手抖了抖,不由自主地将她放开。
“杨曜之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今日的钱也是我出于私心垫下的,”沈琬说道,“你再大点声可就引来人了。”
闻言,香儿的眼珠子一转:“你……你不怕我豁出去,反正你来看我,就说明你和公子还有来往,我和孩子逃不了,你也逃不了了!”
沈琬整了整手臂上挽着的披帛,一点都不害怕:“那你就去说吧,我是义恩侯嫡女,我的母亲出自崔氏,而彭城王妃是我亲姨母,便是我已经嫁给了杨曜之,也有办法逃出生天。”
“至于你,”沈琬道,“任何时候,我碾死你就和碾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你真的敢威胁我来带你回侯府?你不怕我带你回去之后杀了你?”
香儿愣住,这回抱着肚子一直往后退。
沈琬已经径直出了门,香儿看着她迤逦离去的背影,一时晃了神。
等回过神,她才发现沈琬扬长而去,连门都没有给她关上。
香儿扶着腰,赶紧过去想关上门。
门口一阵清风扬起,有沙子迷了香儿的眼睛,她用手挡了挡,却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
她低下头,看见鲜血从脖子里涌出来。
香儿想尖叫,可惜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大睁着双眼轰然倒地。
明参收起手里的剑,对身后的慕容樾道:“殿下,人已经死了。”
慕容樾瞥了地上的香儿一眼,忽然妖冶的眸中闪过寒光。
“把她的眼珠子划了。”他道。
前世沈琬死前也是睁着一双眼,他合都合不上。
他不允许这样卑鄙的人也和沈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