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毕,纪朝一人百无聊赖地坐着,手中折扇灵活环回,一双惯显得轻佻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沈落与曹方默。
“谢曹师兄教我。”沈落拱手作揖,面上浅浅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沈公子客气。”曹方默受了夸奖还有些怯怯,迎上沈落柔和的目光,有些腼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在心中吸了一口气,复又迎上那双干净澄澈的桃花眼。
“沈公子的玩法,也、也很有趣。”他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
“曹师兄不必为难,我心中有数。”沈落尴尬一笑,那是自己棋艺不精想出的法子,“不必客气,曹师兄唤我表字即可,说来我还要谢过守隅师兄。”
与他一组,也算替他解围了。
“客、客气了。”曹方默拱手,消瘦泛黄的脸颊上露出一点儿隐约又克制的笑。
众人身影渐去,一旁的纪朝撑着脑袋,见这场景,心中不由闪过念头,子立真是招人喜欢啊。
“曹师兄,那我先行一步。”沈落眼神一转,见纪朝直直地看着这边。
“好、好。”曹方默渐渐不那么拘谨,眼里有着逐光的卑微与感动。
沈落走向纪朝,看看四周,有些疑惑。
“师兄,怎么只有你一个?”这才刚下课,太子呢?
纪朝知道他在说谁,语气懒懒道:“他与苏顷一同走了。”还有那个有些娇俏的小公子。
“与曹方默下得如何?他闷不闷?”纪朝发问,总不能有比他更无趣的了!
沈落将他从座上拉起,眼中有些不赞同。
“师兄,不要这么说,曹师兄为人很好。”虽然曹方默话不多,却未看不起他蹩脚的棋艺,至少愿意陪他下五子棋。
纪朝收回了打趣的意思,手中转着折扇,不说那些。
“你倒好,得了乐趣,可无聊死我了!”
“你不是与衍安兄一道?”沈落反问,这无聊是从何说起?
“嗐,别提了。”纪朝一甩手,“太子殿下搁这与我摆谱呢!”
“摆谱?”沈落沉思,赵元琅一向温和有礼,不像是这么趾高气昂的人。
不对!
“你知他是太子?”沈落脱口,稍压低了声音。
纪朝看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连沈落一个旁支都知道的事自己怎么可能不清楚。
“苏长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我与他又是从小相识,自然知道。”
说着语气一转,有些郁闷。
“太子殿下实在无趣,他居然与我摆了一节课的棋谱!”
沈落:“……”
就这?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与你甩脸子!
原来真是摆棋谱!
“无碍无碍。”沈落笑道,“我与你下!”与你下五子棋。
“就知子立与我情投意合!”纪朝点点头,果然只有与子立下棋,自己才能得些个中乐趣。
太子学舍。
原要寻纪朝的苏顷被太子殿下招来与公主对弈,临了下学,还未来得及与臭棋篓子说上话,就被赵元琅一把拉走了,美其名曰感念他特意请调的情分,与故友一聚。
“衍安,纪云生他就是烦人!下得一手臭棋,你别放心上。”苏顷见太子殿下下学后面色一直郁郁,笑意里也压抑着深沉,心中猜测大约是纪朝将人气着了。
赵元琅没有否认,思绪放远,眼神透出一点不满,点头道:“确实惹烦。”
苏顷笑笑,轻抿了一口茶液。
太子殿下一贯笑面示人,深藏心思,能将太子殿下气到有情绪,纪朝也是有本事。
往常这情况可是……想着,他面色忽而一沉:“殿下,可有觉得不适?”
赵元琅摇摇头,知他在指自己的病症,不过少了那些烦心的事务,他的躁郁之症还算稳定。
“无事。”他的眉头紧皱。
其实自己烦闷的也不是纪朝,而是忽然间有的那些古怪心情。
沈落是什么人?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赵元琅细细品味,觉得这实在不合情理。
他已许久未曾有这样的感受,久无波澜的心绪投入一颗名为沈落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心中生出了一点挫败和隐约的试探之意。
可此时再回想,他对沈落的感觉又如此普通。
赵元琅沉吟,不知苏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是无奈的担忧。
难道只是错觉?赵元琅思绪一转,隐下眼里的疑惑,无妨,就有机会了。
*
腊月末,因着节假临近,原定的一旬一假被夫子往后抵了一日。
纪朝听闻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在校场拉着沈落一阵难过。
“不行啊,子立,我熬不住,我要一连上十五日的课!”纪朝面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