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黎循着前世的记忆，骑着马一路疾驰，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长安城的繁华绮丽渐渐远去，愈往西去，愈发人烟荒芜，道路崎岖。

夜里穿过荒山野林时，林深雾重，蛛网密布，万籁俱寂间，偶尔也会传来几声虎啸狼嚎，惊得那匹颜色火红的汗血宝马也不受控制地扬蹄呻吟，踽踽不敢独行。

前路漫漫，伸手不见五指，栾黎忽而有些后怕。她突然在想，如果自己这次意外死在荒郊野岭，去了阴间，还会再下十八层地狱吗？这一次孟婆见到她，总该会给她一捧忘川之水吧？

西疆之行如此险恶，宁凝究竟是为了谁才去冒这个险？栾黎猜测，是她根本就不想嫁给沈胥，才会趁着相府最鱼龙混杂的时候偷偷溜出府，去西疆见她倾慕多年的情郎。

栾黎根本不愿意去猜想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宁凝真心在意她，所以才会去西疆找陆洵，让他见上自己最后一面。

毕竟十三岁的栾黎再怎么嫌弃陆洵，那也是过往昭昭岁月里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前世分明是她用毒计害死了陆洵，可当他的死讯传到王府时，她还是呕出了一口心头血，大病了一场。宁凝最爱的人死了，她既感到痛快淋漓，亦无比地悲恸绝望。

栾黎只是觉得，她只不过跟宁凝有一层表亲关系，虽然同住在一座府里，交集并不多。一起出场必然会被拿出来做对比，方方面面，她总是输得一败涂地。栾黎甚至还偷偷学着自己的姨娘，扎小人诅咒过宁凝，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宁凝会对自己这个坏到透顶的妹妹存有几分真心。

前世如此，重活一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只是，她不会再下毒害她性命了，她的陆洵，也要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战功赫赫，长命百岁。

可是沈胥，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小王爷，也是未来大临最有可能的储君，究竟前世为何早早亡故，又何时亡故，何处亡故？

生前的最后那段时间，栾黎被幽禁在王府中，竟什么也不知道。她**而死，以为他还活着。最后一口气时，手中还拼命握着他送给她的祈灵玉。

那祈灵玉，本是一对，沈胥持玉佩，她持玉环。栾黎二十寿辰时，沈胥亲自将玉环戴在她的手上。

那张颠倒众生的精致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认真虔诚的神情，沈胥难得温柔地凝视着她，眸光迷人，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畔，在她耳间轻声呢喃了六个字。

祈求神灵庇佑。

那是前世里他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其他的大抵都是借她之名，送给宁凝的。

栾黎抬手摸了摸头上乌黑发髻间别着的荷花，柔嫩冰凉的触感令她心头有些慰藉。这朵花，也许，就像前生的那块玉，是她这一辈子，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的，唯一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