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只是扫了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多看,打起红漆竹帘让众人进去,几位女眷裙摆依次从眼前划过,突然一双青缎石青底小朝靴出现在眼前。姜妍下意识的抬头,却看见一张眼熟的侧脸。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正屋大堂。姜妍守在门口,心中暗暗叫奇,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一个的见熟人呢。
谢景行那张脸是她到古代后见过长相最出色的,而且很有辨识度,挺鼻薄唇,凤眼剑眉,自带几分清冷之气。虽然还是少年,却已经带着丝硬朗,在京城这锦绣膏粱之地,便是男儿也带了几分脂粉气,年少的还好,年纪大些就显得酒色之气太重。比如贾府,里面好皮相也不少,却略显油腻,这种英气勃发的少年实在是很少见。
所以这绝不会是她认错了人,姜妍依稀记得他说过自己也是京城某个侯府里的。她本以为两人不会有机会再见面,她也没有特意去记,时间过了几个月了,哪还能记得清是什么侯。
她安慰自己,没事谁会去看一个丫鬟,看到长相相似的也联想不到两个月前见的人,再说说不定他都忘了自己呢……如此这般的做了一回心里建设,她才面色如常的继续当值。
正堂里贾母等人已经互相见过礼各自落座,庆安侯之母老侯夫人谢刘氏指着谢景行对贾母歉意道:“我这个小孙子听说我和他娘要来贵府赏花,非要护送我们过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贾母连连摆手,“你说哪里的话!这么孝顺的儿孙我羡慕还来不及呢!要是我家宝玉能有谢小公子这么懂事,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老侯夫人微微笑道:“你也太自谦了,我一向听闻宝玉最是孝顺你的。”说着便问宝玉哪里去了,若没事便请过来,“也让他们兄弟见见。”
贾母吩咐鸳鸯:“快去把宝玉带过来。”
鸳鸯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带了宝玉前来。又是一番问候见礼让座。
老侯夫人见孙子和贾宝玉在底下小声说话,便和贾母说:“我们这一群大人在,他们小孩子在这里拘束,不如让他们到别处去玩。”
她一提议,贾母自然没有拒绝的,于是贾宝玉就带着谢景行去了东厢房。
他们一踏出门姜妍就低下了头,生怕哪里漏了馅。
庆安侯府乃是世袭罔替的,虽然谢景行是小儿子继承不了爵位,但他祖母确是先太后的亲妹妹当今的亲姨妈,他又一向最受祖母疼爱,向皇上求个封号根本不是问题。家里也不要求,他自己更喜习武,对八股文章根本不看。
虽然一个向往沙场征战,一个喜欢内宅厮混,但两人都是家里精心教养的,又对经济仕途不感兴趣,聊起天来倒是有共同话题。
那厢贾母带着庆安侯夫人婆媳往花园去赏牡丹,屋里丫鬟跟着去了大半,只留下几个看屋子的。姜妍倒是也想跟着去,无奈位卑人轻,她之前又表示的对客人不感兴趣,没借口和其他人争,想溜也溜不了。
谢景行和贾宝玉两人正谈到他前些日子刚从金陵城回来,讲了一些金陵风光,宝玉想到自己屋里正好有一副时人画的金陵游春图,忙令人去取了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便准备再叫人去。
他眼睛往院子里一扫,正好看到仍站在正屋门口的姜妍,伸手招她过来,“双儿,你去我屋里看看,怎么媚人这么久还没过来。”
在长辈屋里当差就是这点好,和其他主子很容易就混个脸熟。像宝玉这种,身边被几个大丫鬟把持的牢牢的,房里的小丫鬟不说名字,连长相都不认得。而在老太太屋里当差的,每天请安、吃饭都能见着,长相再出众一些,小丫鬟也很容易在主子心里留下印象,这也是老太太房里丫鬟们一直很自得的事情。
但是现在姜妍宁愿不要这个优待,就把她当路人好了,那边不是还有些婆子丫鬟的,怎么就喊她了。
她一边腹诽一边应是,转身就往后院去。但愿那边已经找到画送过来了。
姜妍还没到绛云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她连忙走进去,屋里放着一张张画,摆的乱七八糟,里面人却没在意这些,正忙着围在媚人旁边。
“这是怎么了?”姜妍拉住身边一个小丫鬟问,“宝二爷正等着媚人姐姐拿画过去呢。”
“媚人姐姐不小心烫了手,这会儿正敷药呢。”
啥?拿个画怎么还烫伤了?
她直接去找媚人,把宝玉要画的事情说了。
媚人正在涂药呢,闻言郁闷道:“别提了,我们二爷不知把画放哪儿了,我刚才还找呢,一转身就被这冒失丫头给烫了!”
她恨恨地看了旁边低头弯腰站着,满脸惶恐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眼中含泪,抽泣着解释道:“我也不知姐姐会突然到正屋里来,茶凉了,我就想着换一壶热的来。”
一说媚人更气,“那你就把大铜壶直接拎过来?!在哪学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