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热,被岩浆簇拥似的发着烫,身上的伤口被炙烤,又疼又痒,曲砚忍不住想用手去抓挠,未能如愿。
手在半途中就被握住了。
握住他的手是凉的,指尖沾着什么柔软而滑腻的东西,曲砚陷于昏沉,全身都是无力的,只能感觉到这双浸着凉意的指尖抚过他的伤口,热气都跟着退散了,只剩下舒服。
身体比精神先一步钻进梦境,曲砚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点,眼前模模糊糊,但能看清正在给他掖被子的燕灼,他想说话,却连张开嘴的力气也没有。
最后还是屈服地闭上眼,彻底睡过去前他还在想,这一次虽然赌对了,但牺牲太大,而且连家运死得太痛快,不够解恨,总结下来就是太亏本。
梦境模糊迷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周围一切完全陌生,约莫是间小卧室,之所以说小是因为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的空间也只够一人通行,燕灼此刻就窝在那条细细的缝隙中,两条长腿蜷着,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曲砚没叫他,盯着他看了一会,他觉得很奇怪,他从前必须开着灯睡觉,即便睡着也很容易在梦魇中惊醒,可最近有燕灼在旁边时,却睡得极好。
他的视线太专注,很快就被发现了,回过神的人有些慌张地起身,手撑着床靠近曲砚,仿佛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醒了。
“我睡了多久?”喉咙干涩,说出的话几乎是气音。
紧接着唇瓣碰到玻璃杯,燕灼一只手扶着,曲砚没拒绝,任由他喂,张开嘴喝了两口。
是温水,滑过喉咙带来熨帖的滋润。
燕灼一边注意他的神色一边把杯子拿走,“快九点了。”
床脚的蜡烛晃动了两下,曲砚这才发现这间卧室连扇窗户都没有,压抑感扑面而来,他坐起身询问:“这是哪儿?”
“燕行章的别墅。”燕灼的声音没有起伏。
曲砚点了点头,没有对他冷漠的语气和称呼提出疑问。
他靠在床头,抬手碰到脖子上缠着的纱布,身上一片清爽,连衣服都换了一套,他想起方才昏沉时隐隐约约的感觉,原来是燕灼在给他的伤口涂药。
“衣服太脏,会伤口感染。”许是看他疑惑,燕灼解释说。
这个回答曲砚并不意外,他挪动了一下,把床边让出一小块,“过来坐。”
这间屋子太过狭窄,高大的燕灼杵在地上,本就逼仄的空间更让人喘不过气。
燕灼犹疑一瞬,听话地坐了过来,他生得高大,这张床又窄又小,甫一坐下,床脚的烛光就被遮去了一大半,曲砚眼前立刻一片昏暗,他咳了一声,手握成拳抵在嘴角。
“我去拿水。”一直看着他的燕灼草木皆兵。
“不用,”曲砚拽住他,阻止他起身的动作,“我不想喝。”
说话时,脖子上缠着的纱布也跟着悉悉索索地发出动静,躺着时没有察觉,此刻他坐起身,绷直的纱布戳在喉咙上,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痒。
曲砚抬手拨弄了两下,没弄平整,颈间很快就多出了一双手。
他抬眼,窥见燕灼认真的眸子。
燕灼手上动作轻柔,小心地解开纱布又向下挪了挪,将曲砚的喉结露出来,“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注意,这样会好一些吗?”
他道歉时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曲砚的呼吸变轻,突然握住了燕灼的一根手指,“为什么道歉,算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手指蜷了一下,燕灼其实能轻松地收回手,但他没有,“今天的事情……对不起,我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果然是要道歉的,曲砚嘴角牵起一个笑,握着燕灼的手微微用力,“为什么总要说对不起,燕灼,我没说过我很讨厌这三个字吗?”
燕灼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你……”
“哦是,我没说过。”曲砚轻声打断他的话,“不要道歉,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因此产生任何愧疚心。”
不,不是这样的,燕灼的心没有这些话产生片刻轻松,他宁愿曲砚怪罪他,起码能让他产生他们关系不同寻常的错觉。
这样直白而又清晰的话,让他连幻想都无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