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定西城内的大火已经有了熄灭的趋势,只不过黑色的浓烟还是有的,一直笼罩在城池的上方。
舍予轻轻用力抬起一根已经烧塌的房梁,边上几名士卒以及城内居民立刻上前,将掩盖在废墟下面的人抬了出来。
还活着的一些,都被直接送到了原先军营所在的校场,至于原先地面上的残肢断臂,已经被连地皮卷到了一边,所以虽然还有一点血腥味,但最起码没有之前那炼狱一般的场面。
至于死去的人,都是直接摆在了街道两侧,这些人在有司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就会被拉到城外进行统一的掩埋。
活着的人每个人的脸上只有麻木,麻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麻木地将一具具尸体抬出,甚至在吃饭的时候,也是麻木地将碗中的稀汤向嘴中倒去。
昨夜的一场袭击,几乎烧毁了一半的城市,就算没被烧毁的那一部分,也被黑盗们闯了进去,好多人家几乎一家死绝,整座城市只有少数的几条街道得到了保全。
赵毅在黑盗们退去后,立刻就领命组织人手重新加固昨晚被破坏后的城防,舍予闲来无事便出来帮着一起收拾残局。
“吃点吧舍予”莽古泰走了过来,端着一碗稀饭递给了舍予。
忙了一早上,他早就饿了也没管舍予,自己坐在一边捧起碗喝了起来。
“砰!”边上一个男人将碗摔在了地上,然后满脸怒意的看着坐到了自己身边的莽古泰。
边上一些人抬起脸,眼神像是没有焦点的看向了这边,然后慢慢的对焦,看向了站起来的莽古泰。
“羌人,你们竟然还敢出现在定西城!”那个摔了碗的男人愤怒道,说完就想上来跟莽古泰动手。
“羌人如何?欺软怕硬之辈,黑盗中间难道就只有羌人吗,这定西城中昨晚死去的的羌人还少吗!”莽古泰一脸晦气,突然感觉上午的辛苦不值得。
“少说废话,爷就是看你们羌人不爽气!”男人一拳向着莽古泰轰来。
莽古泰冷笑,怡然不惧,抬手将男人的拳头攥住,一用力就向下压去。
“啊,你还敢还手,我的手……我的手,羌人打人了,羌人打人了!”男人因为疼痛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弯腰减少身体扭曲带来的痛感,一边向着周围人喊着。
话语间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边上那些围观的夏人一个个用阴冷的眼神看着莽古泰,然后站起向他围了过来,还有人干脆拿了趁手的工具在手上,他们也不说话就那样慢慢围了上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位兄弟今早也没少帮忙从废墟中挖人,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人家的!”边上一个士卒站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喊道,然后走过来推开了人群。
边上围着的人沉默不语,然后眼神在莽古泰以及那被莽古泰已经压得跪倒的男人身上看了看,一部分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活人的表情。
而另一些人则是脸色阴沉地吓人,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还是不是夏国人?”那跪倒的男人忍着痛苦叫嚣道。
那个士兵愣了一下,接着就转向了那跪倒的男人,道:“爷当然是夏国人,而且爷们昨晚还跟黑盗干了一场,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真要有种,昨晚怎么不去找黑盗拼命,而是现在在这里叫嚣!”
这话出口,外面围着的人中有的则是一脸的愤怒和羞恼。
“你这当兵的不也是没挡住那些凶残的黑盗,我们又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怎么对付那些强盗!”
“就是,让这些羌人滚!“人群中有人喊道,这话引起了不少人附和。
渐渐地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几个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似乎是觉得这事情做得不错似的。而另一些人则脸色难看极了,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话。
“你们!”那个士卒怒道。
“算了,我们走吧莽古泰!”坐在地上的舍予站了起来,劝阻了要动手的士卒跟莽古泰,转身向外走去。
路上他将自己没用过的一碗稀粥给了路边的一个妇人,但没走两步却听见了一声碎裂声,舍予身体顿了顿,头也没回地直接离开。
边上那士卒本想说两句,因为今天上午他就一直在舍予周围帮忙,而昨晚上舍予帮忙抵抗黑盗的身影他也看到过,但看看周围人仇视的目光,张了张嘴却叹了口气。
另一边在原军营不远处的一处宅子里,薛长功一身绷带,屋子里也飘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此时他正坐在桌子边上,正将这一次的黑盗袭击写成奏表,打算上报给兵部。
本来这张奏表应该一式两份,另一份应该是这一次来的兵部大人写,但因为他昨夜已经殉职,所以就需要薛长功自己将事情的原委写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