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前面就是白木县了。”乘着夜色,一队人马正在官道上飞驰,没有一点光亮的道路似乎没能对他们产生哪怕一丝阻碍。
队伍的正中是一辆马车,一个身穿道袍,面容不怒自威的老者正抚摸着手中的长剑,此人正是天剑门长老铁河剑仙。这把剑是他刚刚亲手在上一个凡人城镇里打造的。
铸剑,就是他的道,他在与人争斗前往往会亲手打造一把宝剑。不止如此,他在做事前,做决定前,乃至心情稍微变化也会铸剑,铸剑已经成为了生活乃至人生的一部分。
这造就了他超凡脱俗的铸剑技术,这把用凡铁在临时借来的铁匠铺中打出来的剑在黑暗中寒光毕露,隐隐看到一丝金铁之气环绕散发着微光,已经不是凡间兵刃。
“这一路是否太过安静了。”铁河剑仙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驾车的弟子反应了过来:“似乎确实安静了些,据说这白木县这段时间聚集了大量流民,但这已经快可以看到白木县的城墙,别说人了连一点火光都看不见。之前四师兄先行去打探消息了,要不我先用传讯符问问他?”说完,驾车的弟子掏出一张符纸对着它说了几句话,随后将符纸抛至空中,符纸马上无火自燃。
驾车弟子等了半天,始终得不到另一边的回答,只能说道:“长老,联系不上四师兄。”
铁河剑仙猛地一睁眼,大喝:“何方邪祟!”驾车弟子只感觉身边卷起一阵狂风,马车的帘子瞬间猎猎作响,铁河剑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中响起一道刺耳的金铁撞击声,整个天地好似明灭了一瞬。
“师兄……”半夜赵成修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嗯?我怎么睡过去了?”作为修行者他不仅感知远超常人,也并不需要时时像常人一样吃喝和睡觉。
“我……是来白木县打听消息的。”他想起自己来此地的目的。“我先是遇到了一个同道,和他聊了一下,然后在城里客栈租了一间客房。”
“不对!不对!我租客房干什么?以我的修为我不需要睡觉,我应该先去找当地官府确认情况。对!我根本没租客房!我直接去了当地衙门!”虚假的记忆被戳破后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海底那已经破碎成一块块的真正的记忆。
“衙门里有……我要去提醒……”赵成修已经扩散的瞳孔空洞地看着前方,一个与他容貌相近的黑影嘴里发出咕噜噜地气泡音,一步步向前走去。但很快,他眼中仅有的一丝清明再次消失,他再一次迷茫地站在了原地。
“我本以为,凭我白木县城墙之坚,上下一心之利,纵使不能抵挡,也不至于有愧于天下。”衙门的大堂中传来白木县县令的声音。
入夜前,他特意叮嘱了几个捕头带着乡勇加紧巡逻。赵成修看过白木县的城墙,那是用产自连青山的硬石砌成,坚硬无比,城门更是临时加固过。直到入夜之前明明一切都还好,白木县从未如此安全过。
“哪知,那物竟生自人心底。自那树荫遮过白木县时,我等性命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小道长,是我害了你啊!”县令长叹一声。
衙门大堂内到处都是赵成修那把巨剑劈出的痕迹,大理石制成的地板被如同泥土一样铲开,大堂正中的墙壁更是破开一个大洞,直接贯通整个衙门到达外界,这是赵成修绝命前的最后一剑。但可惜,他用力掀起的风浪,终究没能敌过这黑夜的死寂。
今夜并不宁静,邵艺梦见了一片血海,那血海翻起滔天巨浪,每一道海浪都在说着什么,但还没等他听清,一道巨浪就把他卷入其中。
从梦中惊醒的邵艺从床上坐起身来,他把黄花乡的百姓安顿好后就在师傅的厢房里睡下了,现在天还没亮,房间里看不到一点亮光。
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他一挥手,桌上的油灯弹起一道火花随即被点燃,他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这血腥味不是自己散发的,是屋外传来的。
邵艺顿感不妙,莫不是那些百姓出了事,他衣服都没穿好,拿起油灯就往屋外跑去。
碧玉宗所在的山谷并不小,之前在迷阵的影响下,其实邵艺只能接触到其中的一小部分。
结构大概是这样的,入谷后右侧是一个小潭,小潭不大,但与地下水域的其他地方相连,深不见底。小潭旁边是邵艺之前搭的小破屋。正对着的就是宗门大殿即之前的破庙。右侧则是一个广场,由于长期没有打理,地板大多都被杂草顶裂了。顺着广场绕过大殿,其后一间较好的房子是碧玉宗掌门的房间。远处则有两排矮房,是以前的弟子居。紧贴着一小块灵田,这灵田里种着一些灵果。此外还有一个塔样的仓库和和一个带地窖的厨房,仓库里的东西几乎都坏掉了,只剩一地的灰尘。
就像说书先生说的,碧玉宗并不是什么大宗门,从弟子居的数量就能看出来。弟子居撑死能容纳四十人,光黄花乡来的百姓都不止这个数。不过多了也不可能挤在一个山谷里修行。
邵艺顺着血腥味来到谷口的广场,发现广场上正中坐着一团黑影,看轮廓似乎是个人,但离得太远,光线太暗,即使是邵艺也看不清楚。
“是何人夜访我碧玉宗,可是有什么所求?”邵艺出声问道。
半晌,那黑影没有任何动作,邵艺也没在那身影上感觉到任何生人的气息。就在他准备上前查看时,那黑影忽然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生气。黑影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原来此地是碧玉宗,此地风水甚奇,外界转阳为阴,里头倒阴为阳,阴阳相印竟然恰好在这大灾之下逃过一劫。阁下门中真是好手段,好福气啊。”
“敢问前辈是何人?”知道来者非常人,邵艺行礼问道。
那黑影站起身来,邵艺这才看清对方右手处居然是空的,竟是一个独臂之人。
“老夫乃天剑门长老,道号铁河。”对方走到邵艺跟前,邵艺发现对方一身是血,右臂似乎被人生生扯断,临时用了什么方法止血,血还没干。
“铁河?前辈是天剑门铁河剑仙!为何伤得如此之重。”邵艺想起白天的那个天剑门弟子说过,这铁河剑仙是受托带队来处理这次妖魔之祸的。莫非……
“你现在最好不要下山,这山谷阴阳倒转之阵让你们这些活人的阳气没有暴露,现在这连青山下城镇已经是一片鬼域了。”
“是妖魔?发生了什么?”邵艺连忙追问道。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我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明早天亮我就走。记住,不要晚上出门,这是我最后的忠告。”说完铁河剑仙再次回到原地盘腿坐下,那一丝生机在邵艺的感知里再次消失,仿佛面前之人已经死去。
细看之下,邵艺才发现对方身前漂浮着一颗颜色赤红的丹药,那丹药漂出缕缕血气涌入铁河剑仙伤口处,那血腥味竟然来自此处。
见铁河剑仙不愿多说,邵艺也只得行礼告辞:“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休息了,有什么要求只管来找晚辈便是。”
邵艺一夜无眠,铁河剑仙带来消息让他无法入眠,于是他半夜在谷中巡视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所幸,山谷内一切正常,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破晓。
等到邵艺回到广场,铁河剑仙已经不见了踪影,广场上空荡荡的,忽的邵艺发现广场中央有什么在反光。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块铁制的令牌,两面分别写着“铁”“河”二字。邵艺想了想把这令牌收好了。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黄花乡的村民也开始陆陆续续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