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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人信了一辈子佛,求了一辈子签,却没有多少是留给自己的

“老宋,你又来了?”

“嗯,初一,十五嘛,该来,更何况小孩放假了,来看个热闹,一把香,还要火纸,外加鞭炮多少钱?”老宋拉着小孩,在卖香火的地方停了下来,和卖香火的人聊了起来,而那小孩则是瞪着眼打量着四周,听说老宋要买先,将东西一拿,跑了。

“还是老样子二十五。”那卖香火的人回了一句,看着小孩,笑了笑。

“嗯,看来没涨价,这里有我编好的扫帚,簸箕。”老宋说着递了上去,卖香火的人见状,也没说什么,收了下来。“嗯,下次来再多编几个,卖馍的还有一会儿才来,你先上去吧。”卖香火的人摇了摇手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人来了,你叫我。”老宋说完便跟在小孩后面向上走去。

买香火的地方离寺庙很近,寺庙里没有和尚,地方不大也不小,中间有一个大厅,似乎是建在悬崖上的,中间还有几个巨大的石雕,放在大厅中间,刻的是佛祖,老宋每次带小孩来这里都会一一给他介绍是什么佛祖,但小孩调皮,说了很多,次依旧记不清。

小孩调皮地点燃了香,想要用嘴吹灭上面的火焰,老宋见状立马将香拿了过去。

“这个火可不能用嘴吹,你多甩两下甩掉就好了。”说完老宋甩了甩火灭了。

老宋对他孙子向来很好,但是对待佛祖这件事情上确实不同,虽然他喝酒吃肉,但他确实是一个信佛的人。他坚信只要有信仰,相信佛祖就会让他许下的愿望成真,他也不强求孙子信佛,只求他平安就好了。

老宋插完了香,将纸给烧了,拉着小孩在佛祖面前进行了跪拜。拜完过后,起身,在大厅里转了一转,等算卦的人来,爷孙俩看着佛祖,孙子似乎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在佛祖面前停了下来,从台上取下了一对羊角,那是算卦的人留在这里的,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代了,自己随身又带了一对,听说算卦是要给佛祖看的,如果客人不满意的话,便将这一对羊角拿下来,用这一对羊角起卦,因为常年在佛祖面前,这便是佛祖的意思了,所以客人也不便说什么了。

或许是两个人来的太早了,等了许久人还没有来,只有一两个来这里打扫卫生的人,他们将多日之前放过的鞭炮残留物扫在了一块,而这对小孩子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便去找里面还有没有可以引爆的鞭炮。

“算卦的人还有一会儿才来,你先把炮放了吧,然后没事干的话去那边烤火,估计一会儿人挺多的。”

一个老人走了上来,和老宋打着招呼,寺庙一般只有农历初一十五才开,所以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他似乎和老宋很熟,老宋听到这话也没有再说什么,拿着鞭炮到一处地方,其实这里也无人规定,只不过人们习惯性的在一处放,一来比较安全,二来也好收拾,小孩见到老宋朝放炮的地方去了,便放慢了脚步,跟在老宋的身后,老宋将鞭炮挂了起来,从上面取下了几个,小孩如同捡到了宝藏一般立马接了过去。随后两人向后退去,刚刚说话的那个老人叼着烟走了过来,看了看走上前拿烟点着了,向后退去,鞭炮响过后,看了看小孩,从旁边拿起了一根香,用那烟头点燃递给了小孩。

“点燃过后立马丢掉,小心把手给炸了。”老人说完之后摸了摸小孩的头,走开了。老宋看了看小孩,叮嘱了几句,和那老人聊天去了。

小孩先是在那些残渣里面找还有没有能玩的鞭炮,几个鞭炮玩完之后,小孩也许是觉得无聊了,便去找老宋了,而刚走了没两步,老宋也过来了,而他身后的正是那个算卦的人。只能到大厅内,先是对着佛祖拜了几拜,随后将羊角递给了老宋,老宋往地上一丢,算卦的人看了看卦象,嘴里嘀咕了几句,问了一些问题,老宋如实回答。算卦的人又丢了几卦,老宋仔细看着,算卦结束之后,老宋递上了十元。一般情况下都是十元,而老宋带着小孩拜了几拜,又在此处停留了一会儿,一个卖馒头的人来了,这馒头与平时的馒头是不同的,上面专门用香点过,说是开了光的,吃了有利于身体健康,反正小孩是不信,但是也确实喜欢吃,毕竟能吃的小吃可不多,老宋买了几个,小孩抱着便啃了起来。很不幸,这是一个糖包子,小孩很讨厌红糖,吃了几口便递给了老宋,老宋倒是不嫌弃,吃了又回到了卖香火的地方,买了一些,对老宋而言烧香烧纸是每天必须做的,而家里的也快用完了,便买一些备用。

“大概要用多久?”卖的人问了一句。

“还是半个月的吧,到时候再来,买多了拿不走。”老宋说了句,那人拿了一包递了上来,老宋付了钱,之后两人从山下下来,来到了公路上,老宋杵着自制的拐杖,慢慢的走着,年轻的时候他受过伤,背只能驼着,走不快,而小孩开始走的很快,但是似乎很快就累了,所以也就慢了下来,从家里到寺庙还是挺远的,爷孙俩速度要走三四个小时。

对于小孩而言,除了学习,任何一件事儿都不会让他们觉得厌烦,和老宋在一起,嘴里哼着自创的歌曲,转过头看着老宋。

“爷爷,这首歌好听吗?”

老宋点了点头“好听,好听。”

当老宋累了的时候,会坐在路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左右邻里大多都认识,除了过往的轿车,几乎见着他都要和他打个招呼,而老宋也是一一回礼,看路边有核桃了,回弯下腰,去捡几个好一点的,拿回去。

下午时分,两人终于是到家了,老宋有两个儿子,但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在家里,这小孩是老大的,老二也20几了,还没有娶妻生子,老宋也只得时不时的问上一句,好在老宋还算比较开明,倒也不怎么硬催,而现如今两个儿子都不在家,老宋向着山后唤了一声,后面回了一句,那人是他兄弟,老宋兄弟三人,老二死了有些年头了,有一个女儿,嫁到了一个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地方,而小孩前几年就是在她那里生活的,近几年回来,但,是为了读书,所以也是住在别人家,只有放了假回来一下,小孩倒也喜欢回去,老宋是个篾匠,会用竹子变戏法,给他编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而且回到老家还可以一直看电视,就算他爸要打他,还有老宋护着。而后面那个人是最小的,小孩叫他幺爷,他一生无妻无子,倒也还好,两兄弟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有个照应,而老宋的妻子在生下老二两三年之后也就离世了,说起来老宋这一脉也真的是惨,他的母亲年纪不大便死了,自己老伴儿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而他的小孙子,还没有三岁的时候,母亲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有时候会打一两个电话,但这哪里有真人好啊?而且听说在她老家那边又结婚了,他在心里总有时会怪老大,早点结婚不就好了吗?而且本来还有个女娃的,那个女娃比小孩大几岁,说什么政策不行,要交罚款,如果那个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把家里的猪卖了,啥都有了。后来只知道把女娃送人了,而后面那小孩儿也就是目前他孙子了。小孩回到家,飞快的跑进了卧室,打开电视看了起来,老宋只是过来看了几眼,问了问饿了没,小孩马马虎虎的回了几句,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电视,隔代亲在这老者身上是很明显的,老宋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回去收拾饭菜了。

饭菜做好之后,往后山喊了一声,回到家吃饭,做的是土豆丝和干豆角煮肉,或许是无妻子又有残疾的原因吧,重活不能做太多,因此他做菜很好吃,小孩很喜欢,而且在父亲不在家时,小孩还有一个特权,他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浙江卫视,央视六公主,荒野求生还有少儿频道,撑起了小孩的童年,其实每天播放的都差不多,但对于小孩而言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在粮食丰收的季节,小孩会丢下电视机来到火堆旁帮老宋剥玉米,先将所有的玉米装进一个大口袋之中,之后小孩便拿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木棍,使出吃奶的劲打着口袋,不知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方式给玉米脱粒,反正是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是没有先进生产工具的原因吧,翻来覆去打了差不多十分钟,小孩快累瘫了,之后两老人将玉米棒倒了出来,玉米棒是干的,经过这么一通乱打之后,许多玉米粒已经脱落了,接下来就更好脱粒了,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在火堆旁忙得热火朝天,其实主要吧,还是两个老人在那里忙,小孩一直在那里帮倒忙,将玉米粒弄到一处,堆一个小火山,还挖了个小火山口,命令两个老人不准落一粒玉米进去,两老人疼爱孙子,也只得照做,与此同时还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如何给玉米脱粒,也教给了小孩,小孩哪里听得进去啊?自顾自玩着,有时玩的不尽兴了,脱了鞋子,往刚刚剥好的玉米粒中一站,在里面玩,两老人也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兴趣。

当小孩玩累了,自然也就乖乖上床睡觉了,老人们在火堆旁慢慢的给玉米脱粒,一般在农村,脱完粒的玉米芯会放在一处,用作点火或者用来保存火种(有时去地里忙农活,将玉米芯倒在火堆上,火堆在一段时间内不会灭。)而玉米粒则是用一个大盆装,在两老人齐心协力之下,将玉米粒倒入了一个大盆之中,刚倒进去几个玉米芯从里面跳了出来,两老人一笑,不用说,小孩弄的。

忙完这些,今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两老人分工明确,老宋点燃的火,将一个很大的铁罐立在了火上,而他的弟弟(下文用宋兴,老宋称之为宋平)则是选出一些个头比较小的土豆,放入一个盆中,一顿切了,倒入铁罐,又混了一些玉米糠,大火煮,平时是用外面的一口大铁锅煮猪食的,煮一次的话能管一周左右,但今天都挺忙的,于是只好先把第二天的猪食先做了,然后第二天再用大铁锅煮,当猪食煮的半熟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两兄弟洗了脚,将猪食立在了火上,便回去睡了,60几年的农家生活,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门技术,知道留多少柴火,刚好煮熟猪食,又不会发生火灾。

农家人的生物钟基本都很固定,说起来这种自律相比于运动员或者军人也不惶多让,老宋每天早上是起来的最早的,当老宋起床的时候,小孩有时候会醒,小孩儿精力是很充足的,但如果有一个电视离自己不远,还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时,那就不一样了,床似乎是被施了魔法,只有在广告时间或是早餐时才会被解封。老宋起来之后先将鸡放了出来,运气不错的话还有几颗蛋,运气不好的话一颗也没有,不过也可能白天下蛋,随后回到厨房开始忙碌。

早餐过后,老宋流程似的先给神明上香,先是客厅里的观音和财神,老宋够不着,旁边有一个板凳,小孩觉得有趣,踩着板凳,将香插在了神台上,每每这时,老宋总是一脸紧张,好在这么多次从来没掉下来过,插过香过后,烧完纸,从观音到门神,然后灶神,最后拜完土地,拜完之后回到家中,看着这老房子,有时眼神之中的失落也展露无遗,只不过小孩子哪里懂?

老宋依旧忙碌着,猪食在那边煮着,他把那些竹子当成他的宝贝,当然了它也可以变成很多东西,老宋不靠这个挣钱,本来是兴趣,可是弄着弄着周围的人知道了,自己也确实有了点技术,都请他帮忙编一些东西,老宋倒也乐意,这一编就是半辈子。

宋兴走过来,看了看,把帽子摘了下来,老宋看了看,到屋里拿出了剃刀,这把剃刀也传了几代人了?小孩不知道,而老宋也只会剃一种头——全部剃光,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而言,这种发型是最实用的,在以往,时不时还会有人过来找老宋剃头,只不过后来人们搬走了,人越来越少了,而这把剃刀也只能给几个很熟悉的人时不时剃一下了。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着,小孩对于时间的计算方式是,暑假的倒计时和那堆积如山的作业,但无奈,作业再多,对小孩而言不到最后几天是绝对不会写的。

农历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