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点点头，又问：“若敌方众多，或距离适中呢？”

徐焱擦干眼泪答：“舞槊刺风，划空如飓。”

“那若距离较远呢？”师傅捋须追问，含笑颔首。

“挽弓穿阵，箭似天钉！”徐焱大声道。

师傅眯起眼睛，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不再提问，只是微笑不语。

徐焱忍不住问：“师傅，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你……是否还在世？”

师傅闻言，突然皱起眉头。徐焱知道，师傅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皱眉就是他生气的表现。

可不料师傅突然起身，凑到近前，怒斥道：“你该问的是，现在又当如何破阵！”

惊惶中，徐焱见师傅突然抬掌，继而猛拍在他的胸口。钻心彻骨的疼痛传来，周围的湖光山色骤然碎裂，他深陷黑暗中，不断下落。

师傅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响彻天际。

“如遇危难无解，当自求于心，为师……亦在汝心……”

他感觉自己轰然落在一片沙地上，慢慢睁开眼，就见斧刃悬停在鼻尖上，周围一片死寂，没有鬼头虿的哨叫，没有丹崖贼的咆哮，连自己那因恐惧而粗重的喘息声都听不见了。

徐焱一阵眩晕冲顶，一部分的逝去的记忆也涌入脑海。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他感觉手指尖触到了槊头，于是拎起槊头，奋力朝胸口扎了进去。

“求之于心……帮我……不然一起死！”

四野突然微微亮起，天地由漆黑变成诡异的墨蓝，周边的一切都如砂砾般粉碎不见。天空旋转搅动，突如口疮般破开一个圆口，圆口中搅动着成了一个旋涡。

紧接着，无数漆黑巨大的蠕足自漩涡中伸出，在空中纠缠扭动着。

“公子……这就是我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吗……”

徐焱心中闪过了这些念头，突然这些蠕足好像发现了他一般，慢慢向他卷动过来。

他被这些好像乌云一般的蠕足包裹，卷动到了半空中。又一根蠕足从旋涡中伸出，靠到他脸前，尖端慢慢汇聚成一个乌黑的球体。

那球体中间裂开一条缝隙，一只巨大的眼睛猛地张开，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瞬间，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似是在对他说话，但他一句都听不懂。与此同时，万千画面也不断在脑中闪过，有些似乎是和他有关的记忆。

但更多是让他毛骨悚然、前所未见的场景，其间无论草木山石、飞禽走兽，都形容怪异扭曲，不似这世上所有。

此时他好像坐于千尺瀑布之下以水灌顶，分不清哪一声是孔孟仁义，看不见哪一滴是庄周梦蝶，他只感到自己的头就要裂开。

这些声音和画面，让他全然不敢倾听和铭记，他只有紧闭双目，盼着这些漫天妖画魔音早点过去。

片刻之后，眼前的巨眼就闭了起来，所有冲脑的画面都消失，那些声音也慢慢减少、降低，最后只剩一下个朦胧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孩儿……阿母……找到你了……”

徐焱虽然无法动弹，但依然觉得全身一阵恶寒。这一大团扭动缠绕的乌云，还有这颗硕大的眼珠，不知道长在什么更恶心东西上，却称自己是他的阿母。

“孩儿，阿母这就救你……今后……你可要勤心孝敬啊……”

那朦胧的声音振聋发聩，听上去情意绵绵，却完全由不得反抗。这些话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告诫、命令。

勤心……孝敬？孝敬什么？如何勤心？徐焱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蠕足伸过来，把他从头到脚缠绕起来。下一刻，他便进入到了那漆黑蠕足的内部。

瞬间，他感觉周身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畅快，那是一种真正飘飘欲仙的轻松和愉悦，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大口呼吸着。

在这极致的畅快中，他感觉身上的疼痛感都消失了，手脚也恢复了控制。空中传来一阵轰隆声，徐焱感觉那应该是在欢笑。

“孩儿……去吧……”

那些黑云般的蠕足，和那颗巨大的眼睛瞬间抽离。他从天上落下，骤然的坠落感让他全身绷紧、汗毛直竖。

“嗬啊！”

徐焱一声大吼，迅速抬脚踢向上方，那持斧劈来的丹崖贼被踢中面门，向后仰躺摔开。

他又一个挺身而起，幻觉中那消失的疼痛感此时依旧，他疼的眼前一片金星飞舞。疼痛的眩晕中，他感觉胸口处一阵鼓胀扭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顾不得身体其他地方的疼痛，急忙拉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