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入鞘,我坐回石凳,只是挪地更远了些,把云裳也护在身后。
“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是坏人!难不成除我之外的天下美人都是蛇蝎心肠吗?”
方才捡起地上的树枝狠狠戳我小腿的云裳此刻躲在我身后,指着香奴咬牙切齿道,
可惜女侠功力微薄,斗不过眼前的妖女。
“小姑娘你真有意思,我想害你们不假,可这位公子怎么也成你口中的坏人了?不是他从我手里把你救出来的吗?”
香奴品了口茶,笑着问云裳,又捏起杯盖撇去杯中会说话的“茶沫”。
“他刚刚吓着我了!也没跟我道歉!”
云裳乱舞手中的树枝,女侠自觉理亏,扯起我的衣角想让我替她说话。
“坏人为什么要道歉?”
“那我告诉你一个香奴的秘密,你就跟我道歉,怎么样?”
意识到事实对自己不利,她就转头谈起条件,我喜欢务实的人,就点头应下了。
“香奴她不是人,是当铺对联上的字变的妖怪!”
香奴微微一笑,不作解释,耐心地撇去反复挣扎的茶沫。
“我是人是妖,跟我们之间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吗?”
“她说的对。”
云裳不可思议地望着香奴,又转头看看我,鼓起嘴巴不说话了,
聪颖如她当然知道这不重要,只是想要一个道歉罢了。
“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不小心吓着你了。”
我低头看向云裳,轻声说道。
她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得意地抱起膀子,摇晃着手中的树枝,高声道,
“很好,那本女侠要去闯荡江湖啦,你们好好聊,可千万别打起来了。”
她扔掉树枝,抓起靠在石桌的罗伞,撒丫子跑去假山旁的小池,
戳入水中的伞身惊走悠哉空游的鲤鱼,把清水搅地浑浊。
真是一点都不爱惜那把伞。
“他不会救你的,她也不会,因为你现在一文不值。”
朝奉又一次消失了,这次什么都没剩下,袅袅水汽都不愿为他停留片刻。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不想掺和进来,催促她赶快进入正题。
“人生不长不短,不急于一时。”
“我的剑可以决定你人生长短,你是急还是不急?”
怒极反笑,我作势又要拔剑。
“哦?你没听叶云裳说我是妖怪?”
“那我该干什么,跪下来求你饶我一命?还有你怎么知道她姓叶?”
香奴笑而不语,不作答复,而是新取了一个品茗杯,提起煮水壶就要倒水,
直至杯中满盈,就朝我的方向一推。
茶杯受的惯性很大,可别说溅出水来,就连将溢未溢的水面都纹丝不动,
眼见茶杯就要落地,我并不阻拦,仍然将手按于剑身。
香奴惊愕地看着地上的碎瓷,又抬头望向稳坐钓鱼台的我,似乎在责问我为什么不把茶杯接住。
“你这人挺好笑,我为什么偏要接你的试探?武艺高强就得陪你耍猴戏不成?”
听到我对她的不屑,香奴反倒情绪激动起来,从未有过地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好生有趣,云裳也是,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嘛!”
香奴揭下冰冷的面具,展颜欢笑,居然美了不止三分,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才发现事实就是如此,不由得有些感慨。
人生够苦闷了,还是多笑笑吧。
“云裳说的没错,我是墨汁化的妖,但我生前也是人,那条老狗则是这间当铺原来的掌柜,他想把我炼进楹联里,被我反噬了。”
我心中恍然,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明朗了起来。
“所以你把他也炼进了对联里?之前那个伙计也是他吧?”
香奴摇摇头又点点头,神情恍惚了一阵,追忆着说道,
“他没料到我求生欲这么强,被我杀了后冤魂成了我的伥鬼。”
为虎作伥吗,只不过当铺的这只“虎”不吃血肉,只食“人生”。
“你这么虐待他是为了让他怨气再盛三分?好增进你的实力?”
香奴苦笑着摇摇头,跟我坦白道,
“老鬼没这种出息,只是他之前待我如何,我加倍奉还罢了。”
未知全貌,我不予评价,手却是放了下来,前去找她讨要些白水喝。
见过她的笑容,我很难再存疑,
而且我的剑够快。
入口柔,一线喉,最令我诧异的是这“水”居然甜到齁嗓子。
“这是槐花蜜水,我这辈子吃了太多苦,总得尝些甜的。”
“姐姐你好可怜啊,快让云裳抱一抱!”
红色的小小身影带着哭腔冲到香奴怀里,云裳使劲往香奴身上蹭,像难得愿意撒娇的小猫一样。
香奴轻抚着云裳,反倒像在安慰她。
我走到石桌旁,叫香奴取些清水和茶叶来。
半晌,她接过第不知道多少杯槐花蜜茶,两眼放光地问我,
“还留有苦味,又不是很甜,可怎么会那么好喝!你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