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和父母终于在绛城团聚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住在晋候织锦坊里的匠人不能随意出入。家属等无关人员也不得长时间滞留于此。

织锦坊是晋侯府里负责织帛的工坊。匠人们的生活起居由侯府统一管理。除了固定的年节，平日里进出要经过诸多繁琐的手续才能通行。

杜松子向侯府报备，因织锦坊织帛量太大，织匠太紧缺。女儿杜若从小帮妻子织丝，特意让人接来绛城帮忙。

杜若就以织锦坊临时佣工的名义留了下来。因为孟明太小，可以带在身边。

杜若一开始干活，才明白父母这几个月为啥没有给自己捎过信儿。他们太忙，太辛苦了。

每天天一亮，爹爹就起来开始准备当日织染浆要用的材料。

工坊里有十几个人，除了有五六个织匠专门负责织帛，其他人都跟着爹爹忙着打磨染料、熬浆、染色、晾晒、整经等各种活计。

虽说织帛的生丝从外地直接运到绛城，可因为来源不同，还需要根据帛布的要求进行仔细挑选加工。

爹爹大部分时间是在做这些事。娘也经常和他一起商量挑选。真正能上机织帛的也就三四个人。

次日，杜若就开始上机干活了。

黎叔留下来一边照看孟明，一边帮爹爹打下手。

“若儿和黎叔一来，真帮了大忙了。”娘对爹爹道。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让她待在这里。咱们也就算了。若儿可不成。”爹爹一边浆染，一边对娘说。

娘心里也清楚，杜松子是不想让杜若长期在这里面待着。说白了，在这里干活跟坐牢差不了多少。虽说生活无忧，但处处叫人管着，和在安邑时大不一样。

城主曾经来过一次，杜松子给他说了这里的情形。

城主无奈地解释：“现在和以往不同。过去都是咱自己的家财，啥事都自己说了算。现在徭役赋税都重，干啥都得给安邑的驻守大人报备。都忍忍吧。”

“可能以后慢慢会好些吧？先忍忍吧。”杜松子用城主当时安慰他的话劝杜若。

“可我到绛城不是来给他们织帛的呀。我是来找孟明爹爹的。”杜若不耐烦地争辩道。

“你刚来，还不明白晋候府的规矩。现在做什么事都要受约束的。你人生地不熟的，找人的事得从长计议。先跟着你娘安心干活。等慢慢熟悉了再说。”杜松子知道杜若不是这几句话能劝住的。

杜松子心里清楚，百里奚是虞国的大夫，若真像杜若说的那样，已经随大公主去了秦国，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没有向晋国投降称臣。十有八九是以官奴的身份，作为大公主的媵臣随嫁去了秦国。

二十多年前，杜松子一家人就是如此。晋国征讨北狄，北狄王兵败于晋候后，爷爷不愿做晋候的臣子，被晋候斩了。儿孙和族人都被判作官奴，赏给了公子季的祖父。

公子季祖父赏识会养马懂医道的父亲，这才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

杜松子深知晋候的血腥手段。

“决不能让若儿知道百里奚的真相。”杜松子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爹爹，您知道赵将军府在哪里吗？我想去打听打听子明兄的下落。”没过两天，杜若就瞅机会向杜松子恳求道。

“你也看见了，咱们在这里不能随意出入。再说了我和你娘到了这里就没有闲过。根本没有功夫出去，对绛城都还不熟悉。”杜松子一边搅拌染浆一边正儿八经地说道。

“我听娘说手上的这批活儿做完就能消停些了。不行的话忙完了这些我自己出去打听吧。”杜若看出来爹爹不愿意让她独自出去瞎闯。

“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去帮你打听。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如果真能见到赵将军，你也得想好该怎么问。毕竟百里奚不是一般人。”杜松子看着杜若真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