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静今晚有第二档的安排,第一档她要先去美容院做脸。
从美容院出来,谢衡正靠在车上小睡。
江华静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路边一排车之中,她只看到了谢衡。
本来有很多的顾虑和犹豫,可谁能拒绝温暖的拥抱?
谁又愿意每晚独自一人,忍受刻骨的自我折磨和漫长寂寞的长夜?
有些路,选择了,就不能回头。
但这条路太孤独了。
谢衡忽然心电感应一般醒了,他一下子惊坐起,就见江华静目光深沉地望着车里的自己。
他心下凛然。
发动了车子,打开了车灯。
江华静上了车,依然坐在后座。
谢衡问,“去会所吗?”
江华静单手撑着侧脸,怔怔看着车外,声音透着疲惫。
她说,“今晚有大人物来,市里有领导陪第一场,我这边和吴局陪第二场,在皇玺。”
谢衡明白了,于是开车往皇玺的方向去。
江华静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谢衡疑惑问,“难道现在不是吗?”
江华静说,“你现在只是个司机罢了,我说的是,以后跟着我去所有应酬的场合。有些场合你跟着就行了,我记得你是比武大赛第二名。“
谢衡抿了抿唇说,“是。”
江华静从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放在了右手扶手前的置物格里。
她说,“从今天开始,这套房子归你了。”
谢衡依然开着车,等着她继续后面的话。
江华静说,“你爸妈把你养大也不容易,你爸生病,怎么也不和我说?我安排了人去照顾。我告诉他们,你在执行特别任务,今后可能不常回家,他们很高兴。说为你骄傲。”
谢衡面色不变,只是呼吸,变得有些快了。
手心里微微渗出的汗,暴露了他的紧张。
江华静接着道,“他们收了赵坤龙给的20多万,他们为你高兴。”
红灯,谢衡将车慢慢停稳。
所以,她让赵坤龙去见过他爸妈了?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
而他爸妈,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是吗?
也是,就算生活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发现他身上的伤痕,反正每晚,他睡的都是沙发。
他们也不会问他工作如何,他们想的,是如何天上掉馅饼,能够改善他们家现在困窘的生活。
作为一个男人,被明码标价,多么屈辱。
可生活的屈辱,他受得还少吗?
但,没关系。
他说,“谢谢静姐。”
江华静只是看着后视镜里谢衡的目光,她问,“你真的这么想?”
谢衡没有回答。
江华静靠了上来,捧着他的脸说,“小衡,你也可以选择拒绝,现在就可以。”
有什么液体,滚过早已粗粝的心间。
谢衡分辨不清那是什么感受。
他只是用那双江华静贯吻的唇,吐出了一个字,“不。”
江华静在他的耳畔,吹着香风,问,“不要?”
谢衡微微摇头道,“不会。”
不会拒绝。
因为命运不予。
车到达皇玺的时候,江华静说,“你的人事关系还放在埠山派出所,工作机动,我和你们章局说过了。”
如此一来,他随时可以被踢回派出所。
这是对他的不放心,要让他永远做她手上的提线木偶。
谢衡说了声,“明白。”
下了车,这是谢衡第一次踏进皇玺。
从前他一直是在皇玺楼下专供VIP客人的停车场候着的。
金碧辉煌的娱乐会所,走进里面,却说不出的压抑。
皮鞋踏在花岗岩的地砖上,发出沉重的回声。
可以听到娇滴滴的女孩子在调笑,在撒娇。
有男人拿着麦克风,在鬼哭狼嚎,然而沙锤、摇铃却在为他们助兴舞蹈。
繁都夜晚启幕之后,这里就是有钱有权之人的销金窟。
谢衡陪着江华静走进了VIP区最大的一间包房。
灯光被调的很暗,每个人的脸都隐藏在了淫靡的氛围里。
踏进去就有少爷和公主为江华静更衣,换拖鞋。
这里的服务与赵坤龙的那间会所,别无二致。
江华静靠坐在沙发上,有少爷上来为她捏肩捶腿。
谢衡就站在门口,安静地陪着。
在外,他是她的下属,是司机,是保镖。
随便别人怎么猜测,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证实他与江华静之间真实的关系。
等了很久,接近晚上11点了,江华静已经睡了一觉,手机才响。
她接了电话,穿了外套,赵坤龙也来敲门,说领导马上就到。
几个领导陆陆续续进来了。
他们的车停在楼下,也是从专用通道上的楼。
就听江华静叫着徐部长、莫书记、姜书记、吴局长、张主席、赵总等等。
谢衡逐一辨认,在心里一一记下。
这些人喝酒谈天,说笑无忌。
徐部长说起黄段子来一套又一套,但却是关键人物。
在场只有江华静一个女人,但她明显地位最低,因此只是陪客。
甚至,她此刻,与这些公主也无不同。
不过是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的附庸。
谢衡早已拦在门口,防止有人意外闯入窥探。
莫闻熙对江华静说,“你带来的这小伙子倒是机灵的。”
江华静说,“章坚推荐的,是不错。”
莫闻熙点了点头,话题又转向了别处。
在他们眼里,谢衡不过一个看门的路人甲。
谢衡留意着他们的每一句交谈,谈论重点是87师整体土地置换的事。
莫闻熙、张勤民轮流提起,但那位徐部长却始终不接话。
徐部长灌了江华静一满杯酒。
江华静跪在垫子上喝完,徐部长刮了刮江华静的脸说,“难怪陆部长这么喜欢你,华静妹子,我也喜欢你这么温柔的女人。”
江华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的笑容依旧。
说话的时候,带着平日没有的娇柔媚态。
是男人会喜欢的样子。
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谁又是省油的灯?
他们俩,不过都是在火中取栗。
他也可怜她。
他默默侧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让这靡靡之音,消解在黑暗的角落里。
伸手摸了摸口袋,没有带钱包。
他想点一支烟,但也没有。
他吐了口气,继续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说着下流话。
晚间的活动持续了很久。
一场欢宴,直到午夜过后才散。
他送江华静回那套未来名义上算是他的公寓。
谢衡打开门的时候,房间里有一股花香。
那人的身上,也有这般相似的气息。
仿佛是回家了。
但这,却不是庇护之地,而是危墙之下。
江华静靠在玄关的墙边,对着谢衡说,“吻我。”
她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和欲望终于破笼而出。
他的身体结实,下颌线条分明。
他身上,有温柔而阳刚的气息。
江华静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的指甲,陷进了他结实的脊背。
而他的隐忍,更激起了她对这个社会的恨意。
她问,“小衡,你恨我吗?”
他的喉结动了动,只吐出了一个“不”字。
他半阖的眼睑下,是那双带着透彻,又藏着悲悯的眼。
就是这样一双眼,让她初见他的时候,就仿佛有一滴久居眼眶的泪,滴落湖心。
睁着双眼,做一场长久的幻梦。
四季度是各项工作收官的时候,也是为第二年工作做谋划部署的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为了明年的项目,各类企业都开始跑动了起来。
和政府做生意,就算政府一时半刻欠着账,至少还能讨个说法。
和企业做生意,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深谙行规的老板,到了这个时候,就得抽空,借着点由头,去各部门拜访。
当然,能邀请到部门领导去吃饭是更好。
渤江历来有规矩,但凡有项目中标,一年之内节礼自不可免。
相关委办局都得跑一遍,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如果认识,也得去问候一声。
叶墨珲对此,不胜其扰。
无效社交耽误恋爱,烦死了!
工业局局长任雷明、国资委主任方建德都是官场上的明白人,已经摸准了叶墨珲的脾气,倒是轻易不为叶墨珲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