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一声嗤笑。
魏甲气急败坏,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打还是该溜,憋了一会才想到反击的法子,“魏七,天来少爷托我给你带句话,这几天,你最好养得白白胖胖的。”
魏七的脸骤然阴了下来,本来他还纳闷,自己在京城打完尚天来就跑了,以一个兵部侍郎儿子的能量还算不上手眼通天,怎么这么快就查到了千里之外的这座小城,现在似乎明白了,“孙子,是你告的密?”
魏甲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就你那张脸,还用人告密。”
看魏七眼神不善,怒气值明显上涨,魏甲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向着麻杆老头打了声招呼,“老何,三天后,醉仙楼记得给我留个位置。”说完,转身背上手施施然走了。
“好咧,您慢走。”何老板眼见魏甲走远,转头小声安慰魏七,“小屁孩一个,少爷您别往心里去。三天后,要是有空,您也赏个脸?”
“嗯。”魏七耷拉着脸应了一声。被魏甲这么一搅和,没了和老何聊下去的兴致,拱手告辞。
“您也慢走呀,少爷。”老何依旧殷勤,笑着把魏七送到门口。
直至魏七走远,老何的一张老脸犹如街边杂耍的变脸艺人,笑容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泛起一股让人心寒胆颤的阴冷。
“傻逼!”嘴里嘟囔了一遍这两个字,他转身回了铺子。
魏七脑后没长眼,不晓得平时看起来还算和善的何老板有那么一手变脸的功夫,更不晓得自己无缘无故的被人骂了一句国粹。
至于对魏甲,其实也没生多大的气,一朵长在温室里从没经历过风吹雨淋的小花而已,娇娇弱弱的,自以为是。跟这样的人生气,犯不上。
顺着大街再往前溜达一会,魏七来到一个小商铺前。
麻雀行——这商铺的名字如果有那么一点寓意的话,取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之意。
名字是他起的,小商铺当然也是他的。
见他进门,一个面向憨厚正在整理货物的中年人忙笑脸相迎,“您来了,东家。”
“嗯。”魏七笑着点头,顺便环视一圈……地面干干净净,各类货物摆放得整整齐齐,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老张呀,到月底了。”魏七边说边走向柜台。
“知道,早给您备好了。”被换作老张的中年人快走几步,先来到柜台里,拿出一个账本,顺手又递过一个算盘。
魏七没客气,就站在柜台前,左手翻账本,右手打起了算盘。
别说,咱魏大公子脸虽不受人待见,可这打算盘的手法,当得上是出神入化,手指上下翻飞,快的时候只留残影,看得老张犹如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术的刚进蟠桃园想摘蟠桃的仙女,呆呆的立在一旁。
约莫半刻钟后,珠落指停。
“这个月是六十七两三钱?”魏七看向老张。
老张回过神来,忙回道,“对的,东家。”
“那么这半年来一共是二百七十五两五钱?”魏七再问。
“是的。”老张回。
“二百七十五两,唉……”魏七突然叹了一口气。
半年赚二百七十多两银子,相当相当不错了。最起码在这个小城,能出其右的商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魏七可没敢仗着县太爷公子的身份压榨百姓欺负同行,魏老爷子手里的藤条让他打小就绝了为虎作伥的念头。
银子是实打实赚的,方法嘛,取了一点巧……
他雇了四个伙计每天都挑着货担分四个方向在县城里走街串巷或下到周围的村子里去。轻一点的东西,针头线脑盐巴鞋帽什么的,货担里有;重的东西,粮油布匹什么的,当日订货次日送达,而且价格合理。
说白了,靠的是服务。
半年下来,收效甚大。
旁边的老张有点蒙,不明白叹气声为何而来,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东家,不满意?”
“没有……”魏七摇头,“只是觉得这点钱怕是一条参娃的须子都买不到。”
“说句不该说的话……”憨厚的中年人琢磨了一下。接着说道,“阎王要你三更走,你却非要留到五更天,多享了两个时辰的福,到了地府会不会多遭二年的罪?退一步说,就算不管身后事,人的命数都是天注定的,强行改命,真的会一点弊端没有?”
魏七诧异的看了老张一眼,没想到憨憨厚厚的人会讲出这番道理,且不说对不对,听过以后,心情倒是舒畅许多。
“不说这个了……”魏七来了兴致,语调也高了不少,接着说道,“老张呀,就按以前咱们说好的,赚了银子我拿三成,你和四个伙计平分剩下的七成。”
“谢东家宏量。”老张结结实实给他行了一礼。
魏七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他若大方,不会为了八两一壶的双奶花和墨尘再三讨价。
但魏七是一个知道什么时候该大方的人。
一位老人教过他,钱不是一个人赚的。
帮你的人是你的贵人,帮你赚钱的人也是你的贵人,都要善待。对那位老人的话,他像对待圣旨一般尊重。
“别谢这个谢那个,要我说,能把干净银子赚到兜里的人,最该谢的,应该是自己。”魏七很有几分高人风范的模样边挥手边向铺外走去,老张要送,被他拦住。
出了铺门,左撩撩右望望,阳光尚好,无事可做。
左手边十丈左右,就是县城里最赚钱的生意,准确的说是自古以来不论什么地方都是最赚钱的生意。
粉香坊,皮肉生意,一本万利。
阁楼上有几个姑娘正奋力的向他招手,不乏胆子大的把胸口拉得极低,漏出赤裸裸的一片白,看起来那么那么的刺人、养眼。
没犹豫的,魏七迈步就走。
这时候不过去,就是对姑娘的不尊重,对银子的不尊重,对自己年龄的不尊重,以及对每天早晨醒来的一柱擎天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