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赤红色雾气中,掺杂着点点细碎的反光,像是蛰伏一柄淬了毒的长刀。赵都旖张开巨大的口器,透明毒丝迅疾如闪电,猛然向着弥乐的咽喉处喷射而去。
霎那间,冰花如雨。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空气中的温度陡然降低,无色冰霜悄无声息地凝结在赵都旖附近的地面上,和黛青色的草野融为一体。
在她选择攻击的同时,巨大的冰棱已然将从身后将她刺穿。
“真、好……”
赵都旖忍着剧痛,勉强笑了一下。
冰寒的气息在她周身飞速蔓延,把她原本将要迸溅出来的血和泪都一丝不露地封存在体内。
传闻中除妖镇邪不近人情的圣师收了手,居然让她还有气力在这苟延残喘。
“您为什么,还留了我一命呢?”
形容凄惨地女怪抬起头,尚未完全展露的笑容、被冻结在脸上,她只能转动两颗尚算灵活的眼珠,望向弥乐的身后,眼神中满是嘲讽。
两人的交锋只在片刻之间。
因为担心弥乐,蒲星炼情急之下踏出了结界。
她白皙的脸上泛着急切的红,仿佛冰天雪地里凌寒盛开的梅花。
“是因为她吗?”赵都旖的话语中带着巨大的怨毒,“您特意将蒲小姐放在结界之中,不愿意让她见血,是怕、怕她看到之后,会想起自己其实已经死……”
皑皑霜痕锁住喋喋不休的妖怪,将她和这个世界全然隔绝。
如果冰封中的女怪还有意识,便能看到弥乐玉雕的侧脸上,流露出落雪无声的杀意。
诅咒般的话语盘旋在弥乐耳畔。
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支不朽兰,直到身后脚步声靠近,从弥乐的内心深处翻涌而上的沉郁被骤然压下,他也及时松了力道、没有把花瓣揉烂。
深呼一口气,弥乐再不看面前惨状,转身向蒲星炼走去。
蒲星炼拉着他的手臂,将白衣圣师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并无受伤的迹象,才十分后怕地退开:“方才好危险,若是你来不及避开,那……”
弥乐望着她急切的眼神,心头微酸。
“你的东西,”他还是压制住了将人揽入怀中的欲望,在对方怔愣的视线中,把那支永恒不朽的兰花、自然而然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我物归原主了。”
蒲星炼一顿,半晌道:“今天这件事是我牵连了你。若非我轻信于人,你便不必淌这趟浑水,更不会险些受伤。然既往之事不可改,便如昨日逝水不可回。此后,我若再遇到此种事情,必定会先同松风水月多加商议,不会再……”轻易劳烦你。
她这般利索果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却没料到弥乐眼眸一动,仿佛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随后长袖一展将蒲星炼揽入怀中,似乎要强行让眼前的“多话之人”三缄其口。
“涉及三王子,不管你相不相信赵都旖,我都必须来处理。”
他这样说着,冰凉的指尖虚虚按在蒲星炼的后颈,微用了点力道、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蒲星炼只觉得颈间一痛,好像被针扎了一样。
有什么东西被人快速而细致地扯了出来,接着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弥乐搂住软倒下的蒲星炼,半跪下来,右手两指轻轻一捻,那带着血的妖丝就被凭空生出的火焰烧了个干净。烧完了,他伸手从蒲星炼双膝下穿过,将人抱了起来放回树下。
疏离的阳光从枝叶间隙落下,把怀中的冰凉肌体映得恍若暖玉。
弥乐细细端详昏沉的玉人,又动手把她歪掉的兰草扶正。
就在此时,揶揄的女声便在旁边响了起来:“没想到这么一个迂腐的小美女,就能把你迷得魂不守舍?”
弥乐无奈道:“比不上乌衣大人。自己假装昏迷,让一个弱女子营救,大人不觉得难为情吗?”
两人身侧,一身血污的罗萤睁开了双眼,对着弥乐促狭一笑。
朦胧的光影变幻后,衣衫褴褛的绿衣女子和满地的古琴碎片已全然不见了踪影,幻境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弥乐面前的,是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玄黑衣袍,笑容灿烂地推脱责任。
“我这不是想替你考验一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嘛。再说,”乌衣亮出左手食指处翡翠色的指环,“演戏的可不是我,是我养的小萤火虫精。”
说话间,指环的绿光不停闪烁,似乎正在极力反驳。
弥乐偏过头去,懒得去管这对主仆之间的无聊把戏。
“别这样呀,”乌衣蹲下,学着蒲星炼的样子去扯弥乐的袖子,“我和罗萤千里迢迢跑来看你,你就对我们这么冷淡?”
弥乐挑眉看着他:“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