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打碎了西域进贡父皇的琉璃盏,吓得浑身发抖,连母后都不敢告知。最终还是你替我担下了过错,被罚在佛堂跪了一夜。”
永王失笑,“怎么不记得?明明母后最宠你,你却非要来求我。我啊,最终不仅被父皇罚,还要挨母妃的骂。”
太子沉吟道:“贵妃也是希望你能多讨父皇喜欢,不要成天在他面前惹是生非。”
永王品一口酒,眼眶微红:“稚子无知,父皇哪里就当真了?母妃还是妇人之见,心思太狭隘。再说如今是什么年头?难道我还能与你争宠不成?只有兄弟齐心,方能保国。”
太子拍拍他,敬道:“都说天家无情,皇子夺嫡是历朝都避免不了的事。难得你我兄弟能如此坦荡,三弟,不瞒你。我这皇太子也做的如坐针毡,只恨不能卸掉这把重任!”
公主听了深感惊惧,“太子,你是大哥,怎能说此有失身份的话呢!”
永王的心凉了半截,太子太过软弱。真到了关键时刻,只怕难当大任。
第二日,待皇帝心头火终于灭了些,驸马爷周世显来觐见皇上,为好友丁启睿求情。这个男子眉目俊朗、风度翩翩,不仅受皇帝器重,还是个江湖豪客。两个月前皇帝已经将坤兴公主许配了他,此时以准驸马的身份出现,更加高贵难当。走上台阶时,看到守在乾清宫外的张彜宪,随意瞥了一眼:“烦请公公通报一下,下官有事要奏请皇上。”
张彜宪官至户工总理,从魏忠贤手中接掌东厂事务。他自小就跟在崇祯身边,深谙主子习性,侍上卑微谦恭,倒是从未引起过皇帝猜疑。以前驸马爷对他也颇为敬重,可今日的态度令他微微感到不安。但又一想,或许是周公子因为丁启睿之事心绪不宁罢了,也就没有多管。
晚间,张彜宪才回府,便收到密报。原来周世显已经发现了他暗藏在民间的江湖隐派,并拿到了他们迫害东林党人的证据。
回想今日一天,崇祯对他的态度未有丝毫变化。按照圣上一惯的作风,若是有了十足的证据,必会以雷霆手段将他下狱。可是到此刻还没有动静,那只能说明,周世显今日朝见只是为了河南失守一事。内监与东林党暗中的较量,是另外一场风波,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提起。
过了两日,午夜子时,周世显正在睡觉。此时正是七月天气,虽说七月流火,但京城仍然有些燥热,因此他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层被子,还做着朦胧的梦。
梦里,他清晰地看到坤兴公主紧闭双眼跪在地上,求皇帝赐他一死。父皇一剑刺向她,旁边还有皇后倒在血泊里。宫殿外则是熊熊大火,仿佛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怒吼声、刀剑声。烟火熏得他鼻子难受,几乎喘不上气。
而房周府内,正有一个黑衣人提着一把弯刀,迈着稳健的脚步,不声不响地朝他房间逼近。院子里是一片黑暗,只有天上挂着疏星几点,似乎是天空在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场谋杀。人影越走越近,刀光也越来越亮。
周世显还沉浸在梦里。他也顾不得呛,只是觉得剑刺公主身上在比他自己死了还痛苦,正想冲去拉开皇上,或者替她挡下那一剑—却突然,有一把剑破窗而入,刺穿了他的胸膛,剑尖直抵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