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留守右卫,位于覆舟山下,隶属南京右军都督府,与南京卫指挥使司其他四十八卫一道,共同负责南直隶的防御。
如今的南京留守右卫,虽没有永乐、仁宣之时那般精锐善战,却依旧属于南京五军都督府辖下一支重要军事力量,军中缺员不多。
李二驾着马车,载着宋之墨、方炳,从南京留守右卫的后门驶进了军营。
“炳哥儿,这里!”
宋之墨和方炳刚刚下车,就见得十数步开外的马厩旁,一名身着甲胄的中年武官笑眯眯地朝着他们招手。
“杨叔!”
方炳脸上露出笑容朝着挥手的武将喊了一声,拉着声宋之墨大步朝着那武将走去,一边走一边给宋之墨小声介绍:“杨彦,我爹的心腹,现为南京留守右卫镇抚司镇抚。”
“陈宇那老儿便由他来审问。自己人,一个是放心,一个是其常年负责军中刑名之事,对审讯这块儿颇具心得。”
宋之墨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几步远的杨彦微微一笑,躬身拱手道:“小子宋之墨,家父......”
“哈哈哈,宋小舍儿,某家知道你!”
不等宋之墨行完礼,杨彦黝黑的脸上笑盈如花,“中都宋同知的长子,西宁侯的孙子。”
宋之墨愣了下,笑着称是。
南京城里虽然住了不少勋贵,小辈中恶名远扬的却没几个,宋之墨算其中之一。
现在又跟方炳这个纨绔混一块儿,杨彦虽没有见过宋之墨,但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来人是谁。
“走,我带你们去!”
作为军中将领,杨彦做事雷厉风行,打完了招呼,没有半句废话,带头朝着马厩另一边的监牢大步流星的走去。
那里是卫中专门关押触犯法军的士兵用的,属于联排建筑,周围戒备森严。
陈宇这会儿就被关在其中一间号房里。
临近号房,杨彦突然停下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宋之墨和方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倒让宋之墨和方炳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杨彦。
“伯爷让我问你们两个!”杨彦盯着二人,“却是要审讯陈宇?此人与‘南司礼监’牵涉颇深,若是问出了不该问的,怕是不好收场。”
宋之墨和方炳面面相觑。
这貌似是在警告?
思索了一下,宋之墨没有退缩,迎着杨彦锐利的目光,“人都抓了,还能就这般放出去?”
“此人真要是有大问题,就算现在让他走,丘得、孙英,或者与其关联之人,怕是也不会放心,后头不知道多少幺蛾子等着我们?”
“到这会儿了,审不审都要审,要是真能从他身上问出些线索来,大不了挑着往外捅便是了。”
“北京那边真有人问起来,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谁知道陈宇交代了甚?”
杨彦眉头一扬,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宋之墨。
都说西宁侯家孙子,中都宋同知的儿子不学无术,只会闯祸,这番话是平常小孩儿能说出来的?
心思缜密得紧,坊间传言不可信啊!
“如此,便依了宋小舍儿的!”
杨彦说话简练,动作利落,转过身,摸出腰间的令牌,在值守的军士面前晃了晃,领着宋之墨和方炳大步走进了号房。
军中的监牢比起衙门里头专司关押犯人的牢房,修建得更加坚固。
青砖房、铁栅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中间一条长长的露天过道,两侧是一间间空荡荡的屋子,放眼望去,怕得有个四五十间,屋子小得放两张床都费劲儿。
就这,其中一间挤了不下十人,都是触犯了军规被关里头面壁思过的。
跟着杨彦来到中间一间号房前,门口站了两名面无表情,持刀而立的军士,一张长桌就这般摆在过道上,正对着面前的号房。
里头正是大早晨被抓住,羁押在里面的陈家老爷陈宇还有与他驾车的小厮。
这会儿的陈家老爷,气呼呼地坐在地上,几屡花白的头发散乱在额间,沟壑纵横的老脸黑沉如碳,身上的棉衣沾了不少灰,看上去有些狼狈。
小厮则目露惊恐,小心翼翼地站在陈宇的边上。
见到有人来,陈宇浑浊的双眸爆发出一道精芒,死死地盯着坐到长桌后的杨彦,从开始的震惊到这会儿的平静,陈宇压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冷漠低沉,“不管你是谁,最好是放了老夫。”
陈宇说话的时候,言语间透着一股自认为的不容抗拒的威严。
杨彦面无表情的剜了眼陈宇,目光淡然。
一旁的宋之墨、方炳更是不屑地瘪了瘪嘴。
到这会儿了还在装,当这南京留守右卫的号房是闹着玩的。
“我乃南京留守右卫镇抚杨彦,不知你官居何职,竟敢在本官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杨彦深邃的眸子盯着陈宇却也没动气,只是说话时的声音比起陈宇说话的语气来,更有底气,更加威严。
听到来人自报家门,陈宇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
早间在车上,行到一半就被人往脑袋上套了个麻袋,往嘴里塞了块破布,一路上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完全不知道被抓到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