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宿舍之后,稍稍躺在床上小眯了一下,却因为也喝了点酒,口干舌燥、胸口闷胀的难受便醒了。看了眼宿舍里的小钟,十点半了,学校里“美食一条街上”的大排档应该都还开着,便想着下楼去喝一碗温热的赤豆酒酿暖一暖身体,解一解酒气。
我走出8号楼一楼的门口。
8号楼的构造与7号楼不同,7号楼的一楼就是在水平线上。而8号楼似乎专门为女生倚山而建,所以私密性更好。若想走到8号楼一楼的门岗处,还得爬上一条宽阔而又长长的台阶。台阶的两旁是铝合金的扶手。
学校可能本想着用这条高大的台阶道来阻隔男生的侵入,但没想到那些个紧紧依偎的恋人们提前一刻分开都不舍得。任凭一楼门岗处的阿姨再骂再赶,男生们也不管不顾的硬是要爬上这道台阶,送女友一直送到门岗处。后来索性阿姨也不管了,反正管也管不了。至此这条台阶道搞得就像银河一样,每天的任何时候都爬满了惜惜道别的恋人。特别是晚上11点关闸之前,一双双、一对对的,搞得像多久不能见面似的,明明第二天早上就又可以再见。每每到了晚上,这条道上的恋人们趁着夜色,有窃窃私语的,有拖拖小手的,还有激情拥吻的。。。。。。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往来经过的人也不会对此多看一眼,因为早就看麻木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但我没想到,我走下台阶的那一刻,看到站在台阶半道处倚着扶手拥吻的那对男女竟是这么刺目!在这个并不明亮,可以说是昏暗的夜晚。
这个背影。。。是林渡吗?
女的是。。。牛艳丽?
他俩。。。怎么会?!
我僵化了。出奇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充满激情的人。这个临近寒假前冬天的夜晚,夜色如水,寒风如冰。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去喝赤豆酒酿了。暖身?解酒?不必了。
此刻无论喝什么也暖不了我。
因为大雨倾盆。
牛艳丽终于睁开她迷离的双眼,似乎还在回味眷恋。她正面看到了我。眼里陡然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镇定了。毕竟有脚踩七条船的经验,被我看到又怎样?
林渡回过头来,看见我的一刻,吓得立马醒了。他一把推开牛艳丽。牛艳丽的后腰猛然杠在了铝合金的扶手上,这一下她的脸红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觉得受到了羞辱?脸红?这一向不过是她变色龙般的保护色。一个脚踩七条船的人,羞辱这个词对她来说就像吃饭一样毫无感觉吧。
我掉头就走。林渡直冲上来一把拖住我手。我愤然甩开,头也不回。林渡再次抓紧我的手,抓的很紧,紧得我生疼。
“放开!”我回过身来朝他大吼。
“你听我解释!”林渡懊恼的用另一手狠狠的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刚才喝多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干了什么!”
“滚开,放开你的脏手!”
“我真的喝多了,我你说吧,你要我怎么样?你现在想我怎么样?我怎么样都行!”
“你怎么样都不行,走开!”
“你抽我好不好?抽到你满意行不行?”林渡抓起我双手往他的脸上抽,我挣扎着甩开他。
“你快滚!”我有点歇斯底里。我这才发现原来被别人动了我的奶酪居然是这样的感受,尤其是被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我曾经的同桌,一个声名狼藉的坏女人。
“行,你不抽,我自己抽。”林渡狠狠得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我丝毫没有原谅他,执着的抽身就走。
我听见林渡在我背后发出凄凉的喊叫声。
牛艳丽强大的心理素质让我深表佩服。我见她时已视她为仇敌,她见我时却依然微笑着跟我打招呼,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七条船都忙不过来呢,又怎么会把这么临时发挥的一出放在心上。
林渡无论怎么向我道歉,我都置若罔闻。一副铁了心与他绝交的样子。即使我们同在一个班,我也对他视而不见。他宿舍的室友也多次为他做和事佬,跟我诉说一些他自暴自弃的惨状,比如什么不吃饭,默默在床上流泪。。。比如什么在宿舍里喝了酒之后就睡在地上。。。比如早上的晨跑也不去参加。。。
他瘦了一大圈,也没有以前活泼了。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吃肉了,而且吃红烧肉。他的室友,也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告诉我的。他跟我说林渡已经有段日子没吃过荤腥了,甚至连饭都没怎么吃过,就靠喝喝清水度日。但是有天中午,他宿舍的室友们打着饱嗝从食堂里回来后,发现本躺在床上无力的林渡突然跳了起来。拿了个饭缸就往外冲。班长怕他出事,跟着他出去,就见他跑到“美食一条街”上卖红烧肉最出名的那一家打了一份红绕肉,都来不及回宿舍,就蹲在人家大排档门口狼吞虎咽。都不是一块块吃下去的,是活生生的往下直吞。
这个寒假,我没有坐林渡的车回去。这小子因为家里有钱,在大学期间人人都骑自行车的环境下,他就是一直开车,经常开车带我出去转。之前的寒暑假,他也都是借口回江塘市看亲戚送我回到家,然后他再开车回浙江。
这一次我自己买了火车票,坐火车回了江塘市。
其实这个寒假我也不好过。
我也在反思,我会不会太过决绝?是不是对林渡太过严厉?难道就因为他这酒后仅有的一次过错就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而且我又从没答应过他什么,也跟他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我到底是凭什么这么生气,凭什么对他这么置之不理?
我决定过完年之后,原谅他。
又一个没有心情度过的春节,我只盼望着早早开学,好去学校当面饶恕他。